但殷月城一身武功皆系明王所授,他的招式在明王看来都是:“何足道哉?”
只见明王端坐不动,待到这一拳的劲风拂到鼻尖,忽然抬指在殷月城胁下轻轻一撩。
殷月城手臂登时麻了,原来胁下正是这一拳的破绽所在。
他“哎呦”叫了一声,连忙撤回了手,脸色涨得通红。
殿中众人则看得呆了:明王才册封殷月城为护法弟子,怎么两人就大打出手了?好端端的双修仪式闹得如此乱七八糟,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千古奇景。
明王自觉颜面无光,强忍怒火,沉声说道:“殷月城,你怎么不听话?给我老实过来。”
殷月城叫道:“我才不过来!你要我做劳什子护法,怎么不和我提前商量?”
明王说道:“你是我的人,你的事儿都由我做主,我要怎样便怎样,和你有什么好商量的?”
殷月城一口气喘不上来,似乎恢弘庄严的天光寺化作了巨大的牢笼,困得他无法脱身,无处可逃……气得火冒三丈,怒道:“我又不是卖身给你的奴隶!”
明王实在不明白他的心思,压低声音说道:“你到底为什么发脾气?难道你不喜欢我么?”
言下之意很是明显:你若是不喜欢我,那天为何诱惑我?现在我如你心愿,名正言顺封你为护法弟子,怎么你反倒不愿意了?
殷月城一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日,他情之所至撩拨了明王,就算明王把他折腾得又痛又累,他心中也喜滋滋的,绝没有半分后悔。
但今日明王强逼他在全寺僧众面前双修,连他的亲生父母都在旁围观,这……这怎么能够?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顺从!
殷月城怒道:“我几时喜欢你了?你少在那儿自作多情!”当的一声,拔出长凤剑,斩断了手腕上的衣带,接着寒光跃动,直取明王眉心!
殷氏夫妇吓得呆若木鸡,众人大吃一惊,心道:“殷月城当众刺杀明王,这可不是活腻歪了么?但明王不开口,我们还是不要出手阻拦得好,说不定他二人就喜欢这个调调儿。”一个个伸长脖子,凝神戒备,右手按住兵刃,只待明王一声令下,便要一拥而上拿下殷月城。
慕流星的心情,比之旁人又复杂了百倍。
起初他又惊又喜:“原来师哥不愿做护法弟子!是了,他总是说明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笑话我们对明王忠心耿耿,他当然不喜欢明王了。”
随即满腹疑窦:“明王何等精明,自然知道师哥的性子,怎会莫名其妙当众封他为护法弟子?那不是自取其辱么?难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而后又是一阵郁闷:“师哥连明王这等人物都不放在眼里,岂会看中我慕流星?遑论明王于我如师如父,我岂能与他老人家争抢伴侣?我配么?”想到冰溪边上那一次互相爱抚,此生再也不会有了,更是万分焦灼,心如火烤……
明王眼见剑尖一点寒芒刺来,脸色一沉,说道:“真要动手么?”
殷月城喝道:“废话少说!”
明王大怒,飞出食中二指,双指牢牢夹住剑身,试图夺下殷月城的兵刃。
殷月城说道:“来得好!”反剑横削明王手指。
明王手腕顺势翻转,双指仍是平平挟着长剑,气运丹田,层层真气激荡而出,震得长剑嗡嗡作响,急速逼向殷月城拿剑的手。
殷月城连忙放脱了长凤剑,但明王的真气已顺着真气传至他手臂,只听得喀啦一声脆响,殷月城右臂剧痛难当,小臂软垂,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原来明王生生震断了他的手臂!
殷月城痛彻心扉,更是凶兴大发,一双凤眼红得可怖,怒道:“我杀了你!”猛地拔出短凰剑,一瞬间剑光如织,无数狠辣招数尽往明王身上招呼。
明王哼了一声,说道:“不自量力。”仍是端坐不动,拾起长凤剑左劈右挡,迅速化解殷月城丧心病狂的凶猛攻势。
这莲花宝座方圆不过数尺而已,两人于方寸之间全力以赴,打得砰砰乓乓,甚是激烈。
众人都看得惊心动魄,殷佩山听着兵器的碰撞声,终于回过神来,厉声吼道:“月儿,你怎敢对明王舞刀弄剑?明王要你做护法弟子,那是瞧得起你啊,你怎么不识抬举?”
殷夫人则吓得花容失色,既怕殷月城伤了明王,又怕明王伤了殷月城,叫道:“月儿,你是不是脸皮薄,不想爹娘看着你和明王行礼?爹娘这就离开,你别和明王闹脾气了!”
殷月城急道:“不是的!”余光不由自主瞥向母亲,手上攻势慢了一拍。
明王本就是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殷月城先是拒绝册封,又当众跟他叫板动武,无异于把九龙明王的脸皮撕得干干净净,是可忍孰不可忍?
反正震断了殷月城一条手臂,这时也不客气了,明王抬起一剑,狠狠刺中了殷月城的膝盖!
殷月城啊的叫了一声,膝上射出一道血箭,手中短剑当得一声摔落在地。
他身子软倒在莲花宝座上,单手捂住膝盖,指缝中溢出无尽鲜血,脸色惨白,疼得连连抽气。
殷氏夫妇看见儿子痛苦的模样,不禁心如刀绞,但明王如此责打殷月城,他二人并不以为有何残忍,反倒觉得理所应当。
群弟子喇嘛见明王终于下狠手制住了殷月城,更是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是七上八下,暗道:“殷月城闹了这么一出好戏,明王肯定不会要他了。唉,殷月城真是不知好歹,本来是和和美美的一场双修仪式,现在不知要如何收场了。”
慕流星见殷月城臂断腿伤,吃了一惊,心道:“师哥虽然做的不对,但明王既喜欢他,怎舍得这么对他?”但要他指责明王之非,他可万万不能,当下走出人丛,低声说道:“明王请息怒,我带殷师哥下去裹伤罢。”
明王脸色阴沉,冷冷说道:“不必。”
慕流星不敢再说。
大殿中除了殷月城的呻吟声,再没有半点儿声息。
明王眯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殷月城看了许久,转头冲殷氏夫妇说道;“本座驭下不严,叫二位见笑了。”这话说来冷冰冰的,并无半分真意。只因殷氏夫妇是大殿中唯二的外人,他才勉强说了一句场面话。
殷氏夫妇唯唯诺诺,不敢答应。
明王又沉吟半响,伸手去拉殷月城的衣袖,说道:“你过来。”
殷月城强忍痛楚,气急道:“你要如何?”
明王直勾勾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册封仪式还没结束呢,我们继续行礼。”
殷月城吃了一惊,说道:“你疯了吗?”见明王眼神清明,浑然不似开玩笑,忽然心底涌上一阵寒意,低声说道:“不要……不要在我爹爹妈妈面前……我求你了……”短短两句话说得无比艰难,泪如泉涌,语音哽咽。
明王今日颜面扫地,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实在恼极了殷月城胡作非为,恨不得把他的四肢全都掰折了,但他第一次生平听殷月城说出“求”字,又见殷月城泪水涟涟的可怜模样,心中一动,怒火消了大半。
明王低声说道:“原来你是害羞么?这可奇了。明王与护法弟子当众双修,乃是寺中惯例,倘若我们二人偷偷摸摸在房里弄,那又算是什么册封、什么仪式了?你不要再闹了,乖乖认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