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上,大太太想起自己第一次小产的事来。那年正好赶上二房娶亲,府里上上下下全都由她一个人打理,她生怕办得不够周到,婆婆会不欢喜,许多事都亲力亲为,于是劳累过度,二房好日子当天,她就……

婆婆不但没有说些安慰的话,反而怪她没有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她委屈到了极点,要不是有夫君在一旁拉着她的手,她还不知道这一关要怎么挺过来。

婆婆也说不让夫君来见她,可到头来也没有避讳那么多。

淑华才嫁到赵家三年,竟已经是这般光景,赵宣桓对她不闻不问不说,还有闲心哄着佑哥玩。

大太太想着眼睛又湿润起来。

到了陶府,大太太下了马车,刚走过垂花门两侧的走廊,就看见研华站在一旁等她。

大太太心里冷笑,到底是母女连心,四姨娘病了的事研华定是知晓了,她下令不准让人去探视四姨娘,研华自然是着急。研华现在向她问四姨娘的事,虽然她能用话暂时将研华稳住,也难免研华再问三问四的,还是拖研华几天的好。

大太太拿定主意,走过来时,已经面带凄色,到了研华身前就伸出手。

研华惊讶地握住大太太的手,大太太手冰凉,指尖还微微颤抖,研华不由地问:“母亲,怎么了?”话一出口,大太太的眼泪就掉下来。

大太太声音哽咽,还拼命压抑着,“研华,你大姐小产了。”

研华听到这话愣住了,“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

外面不好说话,用袖口擦擦眼角,假装镇定,研华连忙走到大太太身边帮忙遮掩。

大太太带着研华进了屋,将丫鬟都遣了出去,才掏出帕子来抹泪,“我原本以为你大姐有了孕,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谁知道她竟然这样命薄,昨天我去侯府她还是好好的,一夜之间……”说着又哽咽了两声,“早知道不应该让淑华嫁……”大太太的话猛然之间止住。

研华却听出这背后的意思。

大太太喝口茶,心酸地揉揉胸口长口气,“我们娘俩说些体己的话。”说着拉着研华进了后面的套间暖阁,又让研华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也大了,总有一天要出嫁,”大太太似是推心置腹般地对研华道:“将来无论嫁到哪里去,娘家这里才是你的家,就像你三姐姐,虽然嫁得远了,家里也没少帮衬着她,家里这样做,还不是想要你们以后有个依靠,日子过得也能舒坦一些。”

研华点点头,大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是懂的,有个有实力的娘家比什么都重要,将来陶家越风光,她们在婆家才会越受重视,将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少了娘家这个依靠。

研华心里悄悄盘算,大太太悲戚中分明还有怨恨,想到这里,研华打了个冷战,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大太太话言话语中透着一股的无奈和后悔。

研华安慰了大太太一阵,又服侍大太太躺下,拉上锦被盖在大太太身上,这才想起自己在院子里等大太太是想问四姨娘生病的事,可是现在大太太已经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她又不好再开口。

研华只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研华回到自己的住处,香巧瞧着左右没人,悄悄地对六小姐道:“我听陈妈妈说,王家来提亲,提的不是王尚书的妾室,而是王尚书弟弟的正室。”

研华不禁惊讶地挑起眉毛,竟然是一品大员弟弟的正室妻子,再想想刚才大太太和她说的话。

香巧面露喜色,“小姐……这可是门好亲事。”

是啊,是门好亲事,之前她还在一旁看八小姐笑话,准备看看八小姐知道要嫁人做妾时的神情,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却有了这样的变化。

倒是她之前一直想的义承侯府,看起来是那么的深不可测,就连大小姐这个堂堂正正的长媳都落得今天的下场。她在府里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大太太这样伤心过,可见义承侯府不是个好去处。

她之前是冲着侯府那个名头和大姐夫的温润去的,现在想来还不如得些实际的,毕竟是不用争就能得到的正妻名分。

香巧也看出了研华的心思,“要不然小姐……不能让八小姐白白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研华眼睛一亮。

“四姨娘那边的事?”

研华有些心不在焉,“想来是真的病了,如果不是病了,怎么会有郎中来问脉。”

香巧道:“昨天我看到四姨娘时,四姨娘还是好好的。”

研华心里早已经装满了王家这门亲事,不耐烦地摆摆手,“难道谁还会捏造出来什么病?她这个人心里有什么都不爱说出来,我看病是有的。”

香巧在大太太身边久了,知道大太太做事每一步都是有深意的,六小姐太信任大太太了,总有一天会在这上面吃亏。

第33章 父亲(上)

很快容华这边也得到了消息。

春尧借着送彩线的机会到容华屋里来。

春尧帮容华分好绣线,随口提起,“小姐上次让我找的绣娘,我已经找到了。”

容华正拿起荷包远远地比对,听到春尧的话,便放下手来问:“怎么样?那芙蓉花的绣法跟她学了吗?”

春尧低头微微一笑,喜忧参半,“学了,那绣娘说这个绣法不常见,是江南某个地方的绣法。”

容华在心里暗暗思量,春尧长得小巧柔美,皮肤也略微白皙,确实和府里那些南方来的丫头们外表上有些相像。可是就算知道这些,江南那么远的地方,如果府里不派人帮忙去找,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大太太当家是不可能会同意的,以她现在的处境也不可能帮上忙,除非有一天她嫁出去,春尧也跟着她一起出府,到了夫家,有了地位,她就有了说话的权利。

可是她的婚事,现在又没有个定数。

容华拿手里的荷包给春尧看,“这个花我绣了好久,拆了又重新绣,这个花样是最难的,现在终于让我绣成了,可不是应了那话:好事多磨。”

好事多磨,春尧脸上露出些希望来。

木槿端了茶给春尧。

春尧端起来喝了一口,冲容华使了个眼色,容华便拉着春尧进内室说话。

春尧迟疑了两次终于开口,“小姐,你知不知道今天有一位薛夫人到府里来。”

容华点点头,“听丫头们说了。”

春尧又道:“八小姐知道这位薛夫人是来提亲的吗?”

府里这几日就传言会有王家人来提亲,容华不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两天府里有人传,吏部尚书要娶我们家里的一位小姐做妾室。”

春尧点点头,“薛夫人是来替王家提亲不错,提的是王尚书弟弟的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