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程集将手里的前朝青花描金茶碗扔在桌子上,碗盖儿一跳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楚氏眼皮顿时一颤。
任程集冷笑一声道:“怎么不生气,如果没有施米的事也就罢了,偏花了大把银子,支了那么多的施米棚子,最后如何?应该庆幸,皇上不追究罪责已经是皇恩浩荡。”
楚氏呼吸一沉。几个人正说着话,帘子一挑,走进一个精心打扮的美人,穿着淡蓝色满菊洒金纱衫,杏红牡丹花罗裙,头上偏戴一朵娇艳牡丹,手上染着蔻丹,唇口红润发光,颈上是刻满福纹的项圈,手里拿着鲛纱做的帕子,走路的时候步幅小巧,微抬下颌,眼睛放亮,见到任程集和楚氏刚要笑着开口。
任程集脑子一热,怒火冲天,“你来这边做什么?”
任四小姐被喊得一怔,张开口唇,“父亲……”
任程集冷笑一声,将桌子上倒了的茶碗抓起来扔在任四小姐脚下,“回屋子里,别再出来现世。”
任四小姐顿时吓得一哆嗦,飞溅的瓷片打在她的脸上,登时鲜血直流。
青穹看到这个情形被惊得不能动弹,任四小姐拿起手绢一擦,血透了绢子,她登时“啊”的一声,哭了出来。
楚氏缓过神来,急忙上前去看女儿的伤势,直叫道:“这可如何是好。”
任程集的火气顿时散了,任延凤站起身来叫来丫鬟,“快去叫郎中过来瞧瞧。”
楚氏扶着四小姐回房里,任程集阴沉着脸不说话。
任延凤重新捧了杯茶上前,“爹爹别生气,这也不能全怪妹妹,皇上没有赏赐恐怕也不是因为许多流言,只怕是有人不肯在御前说好话罢了。”
任程集道:“我如何不知道,安亲王是皇长子,虽然年纪大了却未必没有争储的心思,平日里一本正经,从来不多说话,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只要是皇子,离那个位置就有一步之遥,谁心里会没有个思量?这次皇上陪都之行,就会有好戏看……”
任延凤眉毛一挑,“父亲说的是,父亲不让妹妹出门,也是知道妹妹和安亲王的郡主……有时间我会知会妹妹。”
任程集冷哼一声,“知会她做什么?你说了她未必明白,倒是白费口舌,你那妹妹都是让你祖母宠坏了,才不知道天高地厚。”
任延凤忙道:“妹妹还小,又一直不在父母身边,哪里知道京畿里复杂的关系,难免要吃亏,以后慢慢地适应了也就好了。”
任程集道:“年纪不小了,已经及笄也该嫁人了。”
任延凤听得这话,忙试探着问:“莫非父亲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任程集思量了片刻,“你认不认识薛明霭,现任亲军校之职。”
任延凤装作不知道,微睁眼睛,“父亲说的是薛家二房的……”
任程集点点头,“庄亲王希望我们与薛家结亲。”
任延凤悄悄地问:“是不是因为长公主的缘故?”
任程集叹口气,“庄亲王的意思谁能知道得透彻,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肯说清楚的,依我看应该是和长公主有关,具体是为什么事,那就不清楚了……”顿了顿又道:“这门亲事薛家二房托了人几次上门求亲,当时庄亲王的意思不明,我又嫌薛崇义不是长子,后代不能袭爵也就作罢了,现在旧事重提,你母亲说薛家二太太倒是求之不得的,就是长公主……”
任延凤道:“之前我们回绝了几次,薛家老夫人毕竟是长公主,碍着脸面。”
任程集道:“这次要碍着面子,不但会答应婚事,还应该对静初好一些,毕竟是我们家的人救了薛崇杰。”
任延凤眼睛中有一丝笑意,很快就遮掩住了,正色道:“也是巧合,看来这门亲是应该结的。”
任程集不屑地笑一声,“薛家已经没有之前的风光了,薛明睿这个侯爷做得如履薄冰,谁知道是不是薛家曾经触怒龙颜,我们家愿意和薛家二房结亲,薛家二房算是高娶。”
任延凤拿起茶喝了一口,还是道:“不过这一次皇上不是赏赐了薛家,可见这情分还是在的。”
任程集道:“那是因为薛家这次吃了亏,赏赐不但是维护长公主皇族血脉的威严,也是个补偿。”让督捕司的人去薛家搜人,这种报复的把戏果然弄巧成拙,结果弄得上门搜捕的人都进了大牢,皇上还给了许多赏赐。宁国公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庄亲王应该提早认清身边的人,谁才能成为左膀右臂。
楚氏手忙脚乱地给任静初看了脸上的伤口,任静初哭个不停,旁边的婆子道:“小姐千万莫哭了,小心眼泪流到伤口里,做了疤。”
任静初这才止住哭声。
楚氏安慰道:“你父亲也是怒火冲头,只是想吓吓你,谁知道就误伤了你。”
任静初更加委屈,“我这些日子从未出门,哪里做了什么让父亲生气的事?”
楚氏道:“还不是施米的事,朝廷只赏了薛家。”
任静初瞪大了眼睛,婆子拿出药来给她擦却被她一把打过去,“朝廷没有给我们家赏赐?”
楚氏摇摇头。
任静初顿时如同泥塑一般,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愣在那里。
楚氏瞧女儿的模样,脸也花了,红着眼睛,脸上还有血迹,又是这样的表情,顿时心疼起来,“你啊,就是心眼太直。”
任静初半晌才缓过神来,“是她骗我,一定是她,她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她们一个个……”说着嚎哭起来。
楚氏抱着女儿安慰,正说着话,有丫鬟拿了帖子进屋呈给楚氏,“夫人,鸿胪寺卿陈府里递帖子了。”
楚氏将帖子拿过来看了,转头看女儿。
楚氏将屋子里不相干的丫鬟都遣了下去,总算让任静初不再哭了。
任静初抽噎着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等着,总有一天让她们一个个都栽到我手里。”
楚氏连忙沉下脸道:“不可再胡闹了,被你父亲知道又要责罚你,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名声最重要,不可坏了自己的名声。”
给女儿擦好伤口,楚氏才回到自己房里,见任程集在矮桌上看书,楚氏上前将手里的帖子给任程集看。
任程集问道:“鸿胪寺卿的夫人?”
楚氏点点头,“就是薛二太太托过来给薛明霭说亲的,这次来了定是旧事重提。”
任程集笑道:“我就说,薛家必定想要攀亲,若是顺利就应允了,好早些选个日子。”
要这么快?楚氏心里有异却也不敢张口,只能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