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韩宁松手后的不过半秒,洛小甲又忍不住地恨恨出声:“不是,那个姓王的今天什么意思啊?那白开水,那布丁,他想干嘛?”
饭局的主题是机缘巧合,但是王言洲的行动也是巧合吗?闻她此言,韩宁的唇角也略略僵住。
先前一落座,服务员就倒好了四杯香茶,王言洲抬手,要求再上一壶白水,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随后就把水壶放在了临近韩宁的左手边。还有最后的甜品,店家已经送来了清凉的水果餐点,他再次招手,追点四份焦糖布丁,火锅店的焦糖布丁有什么可尝的!
这些是不是王言洲的怪癖,洛小甲不清楚。
但她知道,餐前喝白水,餐后吃布丁是韩宁多年外出就餐的习惯。韩宁总说,若是大餐之后没有甜软的点心,那这顿饭就没有一个完美的句号。今天这顿火锅,虽然韩宁先接过菜单点菜,但她仅仅点了自己的锅底,洛小甲心猿意马,也只是囫囵地把招牌菜点了而已,连本人都遗漏的事项,好像被王言洲刻意又隐晦地提起,更别说那一桌和韩宁喜好重叠度极高的菜了。
是啊,王言洲他想干嘛呢?
原来将水壶放在自己不顺手的左侧,为大家多点一份甜点,也是他所说的补偿吗?
韩宁低下头,说:“谁知道呢?”
“我看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他想既要又要,一手抓着准备联姻的千金,一边又舍不得你,你是没看到他暼你的眼神……”
她没说话,推门走出卫生间,来到镜子前,拧开水龙头冲手,水很凉。
韩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谁知道呢?
洛小甲犹豫几番,还是出声提醒:“你可千万别犯糊涂……”
真不怪洛小甲多想。
两人考上大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韩宁碰到不少花样示好的男生,但在彼时的韩宁眼里,好像这些人就只是会喘气,没有任何能吸引她的优点,结果升入大二的那个冬天,韩宁和王言洲在圣诞夜亲嘴的照片,刷的一下就飞到洛小甲眼前了。
确认关系是王言洲先提的,除了同校学长的身份,韩宁对他一无所知,还是洛小甲以世家圈子里的认知,叽里咕噜地给她讲了王言洲可为外人道的经历以及抢手程度。
王言洲的出色有目共睹,可洛小甲并不觉得自己的朋友配不上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问的是,韩宁,你看上他啥?
这个问题,在韩宁和洛小甲絮叨那个谁时,她也问过,那时,韩宁红着脸罗列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事。
韩宁,你看上王言洲什么呢?
外表?身材?眼界?阅历?韩宁一怔,像是随口说,又像如数家珍,她笑起来,当然,他还很有钱,小甲,你也说了,他很抢手,所以我看不上他,才是稀奇事。
确实啊,为什么有人要拒绝王言洲呢?可她还是觉得奇怪,奇怪韩宁不像之前喜欢那个谁一样,事无巨细地向自己倾吐着心动过程。
只是如果真是因为这些而喜欢这个男人,那被时间浸润的王言洲愈发地令人难以拒绝,再者,他以实质性的细心行动蓄意勾引,那怎么没可能让韩宁再次心动,继续恋恋不舍他们五年的曾经?
本来,作为娘家人的洛小甲是相当中意王言洲这个女婿,但是自他为了生意要跟旁人家的女儿订亲时,她才发现王言洲和圈子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韩宁慢条斯理地抽纸擦干手上的水,她说,“当然不会,你把我当什么了,”然后,她点了点好友的唇,“赶紧补好妆,准备你的下一场约会吧。”
第0016章 你说得没错,我后悔了(2)
禄厚精致海鲜火锅明亮的招牌下,韩宁对着车窗里的洛小甲和奥利弗挥了挥手。
朋友逢春,她乐见其成,韩宁不想当灯泡,拒绝了同他们一起去古渡码头的邀请,她抬头看了看日趋饱满的明月,抬脚往体育中心的方向走去。
“韩宁。”
随着车辆的远去,周围的一切声音仿佛也渐渐消失,所以身后的一切都被放大了,她清楚地听到脚步声,却还是因为那道并不意外的呼唤声一顿。
心里叹了一口气,韩宁知道自己没法静悄悄地走了,于是转过身,看着从明亮大堂走进暗色,正收起手机的王言洲,“小王总,今天破费了。”
“吃得怎么样?”
“很不错,”韩宁立刻绽出一个无法挑错的笑容,“说真的,这条街都是卖运动用品和男装的,没人能想到这儿居然能藏着个这么新鲜的海鲜店。”
瞧,从不厌其烦的加速离开切换至礼貌相迎从容相待竟是如此的丝滑。
她不知道她刚才蹑手蹑脚的样子多像一个依土而眠的素食动物,她也不知道自己镇定还明晃晃透着讨好的神色里还是溢出了一丝不耐,王言洲相信,如果自己并非正与韩宁合作的甲方,她还会一如先前那般刻薄,大可给他一记白眼扬长而去。
事实上,无论是韩宁尖酸阴损的一面,还是她口是心非的模样,于王言洲来说,都是少见,意外而且新鲜的。他的目光落到韩宁左手拎着的帆布袋上,袋口微敞,里面装着她在体育中心换下来的运动套装,王言洲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打球时的模样,纤薄的裙子随着她的动作轻盈起舞,臀腿的轮廓若隐若现,这是他了解的,熟悉的,曾经的模样。
就像今天,她平和,温顺地坐在自己的旁边。
很久了。
他们之间很久都没有这般抬手就能碰到的距离了。
王言洲走到韩宁身边,示意,“走走?”
韩宁犹豫,“我想你的司机应该很快就会来接你了。”
“他会在体育馆门口等我,”王言洲迈下台阶,沐浴在月色里,“我猜你应该是顺路的吧?”
她的车还停在体育馆负一楼的停车场,确实得和王言洲一同走这一公里多的道儿。事已至此,韩宁的心态已经是稳当当的了,就像她同洛小甲说的,纵使今天不碰面,那只要合作还没结束,就有千千万万次碰面。想躲,是不可能的,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只不过她韩宁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使出三十六计的呢?就算是绕不开这世间最俗的情字,她心中也还是那很现实的话,其实我和王言洲没有想过以后。
韩宁点点头,随即与王言洲并肩而行。
两个人围绕着“工作”,“工作之余该如何放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是他们认识多年来最为无关痛痒的一次谈话,他们彼此仿佛心有灵犀,都轻描淡写,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如蝉翅般轻薄的平静假面。一如多年前的滚热夏风迎面吹来,似乎引人回到过往的岁月,那时的他们还未牵手,似乎彼此还果敢许多。
忽然耳边有狗吠和小孩哭闹声传来,这动静立刻将韩宁从令人不适的氛围中抽离出来,她开始张望着寻找声源,随后就看到沿河的小道上有三两停足不动的行人。
他们走的是大路,往下一点便是沿河的一溜小路,大多行人都是附近的居民,他们吃了晚饭,携了老小以及宠物在此溜达消食。此时的喧哗声正是来自于散步的一户家庭,年轻的小夫妻带着约莫三四岁的幼子以及神气活现的小博美吹晚风,结果孩子和小博美不知道因为什么吵起来了,夫妻俩也不劝,把单独给他们腾了一块地,笑盈盈得看着。
韩宁的目光都锁定在那条气得又蹦又跳的白毛小博美身上,只觉得可爱极了,她的注意力虽被吸引,但步履却没有停,只不过她走出二里地才发现这场不足为道的路人插曲倒是把王言洲给留住了。许是一直接受精英教育的王言洲没看过人和狗吵架吧,一时觉得新鲜,不过王言洲也是傻,敢在夏天的户外停足,也不怕歹毒的蚊子把他给叮穿了。
想是这么想,韩宁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自顾自地离开,于是退回去,原地踱步。
闹剧在夫妻俩一人抱起一小只收场,王言洲收回目光,语气虽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平淡,但此时竟多了几分莫名其妙地温厚,“上次和奥利弗回S大碰到传播学的张老师了。”
“……传播学的张老师?”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这茬,韩宁咀嚼了一下前缀,过了几秒才迟疑地说,“不会是指导辩论赛的那个张老师吧?”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