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赵宝珠猛地转过头看向王瑜仁。
王瑜仁在他的目光下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见赵宝珠面色苍白却眼圈通红的样子,又有些不忍:
“大人”
他趋向前去,站在赵宝珠身旁,低声将知道的事情快快说了一遍:
“消息是昨天夜里传进?京城的,说是邕州有个?名叫王华之人不知怎么的忽然开始胡言乱语,说是他知道当年太子在掸国一战中失踪的内幕,要将密信献给岭南五管都督钱广宁大人。”
赵宝珠闻言一愣,遂蹙起眉:“什?么意思?什?么叫掸国之战的内幕?“
掸国之战,不就是战况太过激烈凶险,所以太子在乱局中失踪了吗?
王瑜仁顿了顿,神色也不自觉地严肃下来,压低了声音道:“据那王华所说,当年与掸国一战中是有人通敌,提前泄露了军情,才导致了太子殿下兵败。”
听到?这儿,赵宝珠若有所感,心中一震,嘴唇抖了抖,面上?更是苍白了一分?。
王瑜仁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闭了闭眼,横下心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而?王华声称,当时那个?暗中通敌、泄露军报的反贼正是受了叶京华的指使?,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暗害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死在乱军里,他就可以趁机扶五皇子上?位,夺取社?稷”
听了这话,赵宝珠的脑中有一瞬的空白,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王瑜仁,似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一般。过了数息,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数下,猛地从座上?站了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浑话?!”
赵宝珠简直要气炸了,只觉血气一下子从腹部?窜到?了头顶,脸颊迅速涨红:
“这等无稽之言,分?明就是恶意中伤,岂可当真?!” 他瞪着常、王二人,急道:“那满口谎话的混账是什?么人!”
常守洸在他的怒火下小?心道:“……听闻,这个?王华曾在皇寺中修行,还俗后不知行踪,有人说他在当地算风水,有人说是给邕州当地守军当过一段时间的军师”
赵宝珠闻言,眼中几乎喷出火来:“那不是个?地皮流氓吗?!此人疯癫之言、岂可信乎!他有什?么证据?!”
王瑜仁也觉得这件事太过儿戏,有些无奈道:“只是一些似是而?非的信件,王华指出了那叛贼的名字。说他曾是叶家的下人,后来受叶京华指示从了军,成为了太子身边的一颗棋子”
赵宝珠深觉荒谬,感情这是在编书呢!一个?小?小?的下人想从军就能从军?就算是他真从了军,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士卒罢了,怎么就能接触到?如?此重要的军报,同时还能里通敌国呢?
要知道叶府是世代大儒清流,一向是从文仕的路子,和武官军队想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连叶相都做不到?的事,叶府一个?小?小?的下人难道能做到?不成?!
赵宝珠冷笑出声,满眼冷意,甚至有没有那个?所谓的’下人’,恐怕都是个?谜!
这招实在不算明智,赵宝珠稍稍冷静下来,坐回到?椅子上?,略微思考后道:
“这倒也不难办。”
他右手抚了抚额角,抬起眼来:“将那贼人押送进?京,交与衙门严审,一切便可明了。”
这等市井流氓、赖头和尚之流,略一审问便会?露出马脚,更不用提他的故事简直是漏洞百出!赵宝珠恨恨地想道,这个?胡乱诬陷的小?人,必得将他绳之以法,好好治个?散布流言、诽谤朝中重臣之罪!
谁知听了他的话,常守洸和王瑜仁齐齐神色一变,互相对视了一眼。
赵宝珠注意到?他们的异样,神色一滞:“怎么了?”
常守洸看了他一眼,微微趋向前,看向赵宝珠,低声道:
“问题就在这儿。” 他沉声道:“钱都尉当即就羁押了这个?王华,可就在两天前,这个?王华离奇死在了狱中。”
赵宝珠睁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被?一刀封喉,凶手是谁尚未可知。” 常守洸皱着眉,手在空中晃了晃:“当然,你知道那些人会?怎么说”
“他们会?说人是少爷杀的。” 赵宝珠喃喃道。
这个?「王华」只是幕后之人立起来的一个?靶子,他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那些幕后之人利用他将谣言散布开来,便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了。没了人证,这些指控便没了证伪的渠道,若是寻常的案子倒也罢了,可此事事关当年几乎血洗了半个?岭南官场的太子失踪一案,还涉及到?了皇嗣。这些事一旦传到?京城,就算是元治帝并不相信,他也必定得着手查证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听到?这儿,赵宝珠已经什?么都明白了。这是一条专门冲着叶京华来得毒计!
第138章 分析
赵宝珠沉默下来。
常守洸和王瑜仁对视一眼, 彼此都不知该说?什么。王瑜仁担忧地看着赵宝珠低着头,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安慰, 只得干巴巴道:
“大人,您别?太着急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办法是?什么,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所以王瑜仁的安慰显得尤其苍白?。
此事事发得太突然,谁都没想到太子都回京了这么久,四年前的旧案还能被翻出来, 叶家恐怕也没有?准备。而且叶京华是?被锦衣卫抓去的, 那岂不是?要下诏狱?进了那种地方, 即便是?叶相出面, 想要捞出来也是?难上加难。
王瑜仁觉得有?些?难过。虽然王家从始至终都是?太子一党, 他也确实暗地里觉得叶京华近日?来的动作十分出格,可眼见赵宝珠这么难过, 他也跟着觉得这件事未免做的有?些?太过了。
谋害皇嗣, 还是?储君,加上党争,背后之人显然是?冲着弄死?叶京华去的。
王瑜仁看着垂着头,显得十分颓丧的赵宝珠, 担忧道:“大人……喝点水吧,到底还是?自己的身子重要啊。”
他看着赵宝珠这个样子,还是?觉得不妥当?, 要不还是?去找个大夫来吧?
然而就在此时?, 赵宝珠抬起了头,看向王瑜仁, 朝他轻轻笑了笑:“谢谢你,瑜仁。”
王瑜仁对上他的目光,蓦得一怔。赵宝珠的眼圈还是?有?些?红,但?目光却是?精亮的,神情中?并没有?他想象的失魂落魄。
“常兄。” 赵宝珠对他说?了一句话?,就转向了常守洸:“当?年征讨掸国之战,常老将军为主帅,当?年他可有?说?过什么?”
常守洸蹙着眉,摇了摇头:“当?年我还在国子监内读书,爷爷领兵到岭南时?还传回过家书,但?等到抵达掸国战场就再没有?音讯了。” 他看了眼赵宝珠,又补充了一句:“那些?家书中?并没有?提及什么叛军,也未说?过军报泄露。”
“现在正有?衙门的人在常府搜查,” 常守洸往椅背上靠了靠,手搭在膝盖上。平心而论,他其实也并不相信这些?流言,若真有?叛徒出卖军情,那军报早就送到京城了。就算是?战况倾覆之下没来得及传出去,也总是?有?痕迹的,不会等到现在才忽然爆出来,他安慰赵宝珠道:“你别?急,陛下定会将此事查清楚的。”
赵宝珠听了,点了点头,抬起头看着二人道:“常兄,瑜仁,谢谢你们来告诉我这些?。今日?之恩,我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