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算是熟读史书,党争是什么,其中重量几何,他是知道的。

赵宝珠刹那间犹如晴天霹雳,蓦得瞪大双眼,一下?子从座上蹦了起来:

“什么?!” 他惊骇极了,几乎语无伦次道:“你、你是说少?爷、和?五皇子……与太子殿下?”

“这、这怎么可能呢?”

赵宝珠无法相信,那、那可是太子!他脑中浮现出太子英武的面孔,在?他心目中,储君就是储君,正如皇帝就是皇帝,皇权天授,天子的权威不容任何人僭越。

常守洸见状赶忙一把抓住他,将赵宝珠拉回来坐着:“你先别急,这都是朝堂上的风云风雨,不一定是真的。”

赵宝珠坐回到?椅子上,神情怔愣,面色很是苍白。常守洸见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不禁缓声劝道:“别慌,这是没?准的事,若你真想知道,不如回去?问一问你家少?爷,对你他应当是知无不言的,总比我们?这些外人猜来猜去?的来得好。”

常守洸是真想知道这个叶二公子到?底犯了什么病,怎么突然就跟太子较起劲来了。太子这几日都在?军中,他见不着面,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起来王家也?算是太子一党的心腹,叶京华要整治王家,太子竟然什么都没?说,还派来禁军护卫在?赵宝珠之侧。

真不知道这两位爷到?底在?搞什么!常守洸恨恨道,怪不得之前交好呢,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脾气怪,都是难伺候的主。

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想想,是万不敢拿上台面来说的。常守洸叹了口气,抬手?扶住额角,道:“不说这个了,现今还是要先将王家的事情解决了才是。” 他看向赵宝珠,道:“毕竟你是苦主,我不便?多嘴。宝珠,这件事你怎么想?”

赵宝珠此刻也?稍微冷静了下?来。闻言,他沉默思虑片刻,随即心中有了决断,抬头正色道:“常兄,让王家的那个少?年?进来吧。”

常守洸点了点头,便?起身?去?叫王瑜仁进来。

王瑜仁本来战战兢兢地在?外头等?着,自从听闻幕后主使是王致远,且王瑜仁是他的庶弟之后,邓云和?阿隆就对他没?有好脸。

茶是冷茶,喝完了也?没?人给他添上,那名叫阿隆的少?年?还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王瑜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可怜巴巴地收着肩膀坐在?椅子上。

见常守洸叫他进去?,王瑜仁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进了屋子后,谨小慎微地看了上座的赵宝珠一眼。

见他进来,赵宝珠略微收敛了神色,也?不卖关子:“事情我都明晓了。” 他看着王瑜仁,正色道:“这件事,我会去?和?叶大人好好说清楚。”

王瑜仁闻言呼吸一滞,紧接不禁喜上眉梢赵宝珠这是答应去?向叶京华求情了?

然而赵宝珠的下?一句就将他打回了原形:“但是,我并非是要向叶大人替你的父兄求情。”

王瑜仁面上的喜色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赵宝珠。

只见穿着浅绯色官服的少?年?眉头微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秀美的眉目间神情十分严肃。明明他的神情中并无盛气凌人之色,满身?的威仪却呼之欲出,让王瑜仁忍不住双腿发软:

“王致远因玩忽职守,尸位素餐被免职,乃是国法。而他竟然因心怀不满就敢肆意当街刺杀朝廷官员,目无国法,嚣张至极,此风断不可长。”

赵宝珠面色有些严厉,看着王瑜仁道:

“更有甚者,京兆府尹上门?抓人,他竟敢闭门?不出,这中间是否有尚书大人的包庇还不明了。他雇佣流寇行凶,还弄来了弓弩,此等?凶器自何处获得,尚书大人是否从中襄助,都需查明。”

赵宝珠的声音发冷,王瑜仁听一句,面色便?白一寸,这些事情他都未曾细想,此刻被赵宝珠指出来,王瑜仁登时浑身?冰凉,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这、这大、大人……”

赵宝珠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王瑜仁骤然闭上嘴,一个字都不敢说,两只眼睛近乎绝望地看着赵宝珠。

赵宝珠向后靠了靠,垂眼看向他,话锋一转:“但若王致远的确想刺杀的人是我,那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我会和?叶大人还有衙门?上都说清楚。其中细巧刑部自会查明,不会让王家背上不应有的罪责。”

第127章 审问

王瑜仁走出吏部的时?候脚下?都在发飘, 腿软得跟面条一样,差点没从阶梯上摔下?去。

他整个人十分茫然,也不知这趟来找赵宝珠的结果是好还是不好。

吏部衙门内, 常守洸望着王瑜仁略显踉跄的背影,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有那么个又蠢又毒的嫡兄, 也真是为难他了。”

赵宝珠本来满心沉肃, 闻言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又蠢又毒,常守洸的形容再确切不过!

“常兄是先前就认识王家那两兄弟吗?” 他好奇道。

常守洸点了点头, 道:“我在离京之前也曾在国?子监就学。王致远比我年?长, 我在国?子监是此人的名号已有’赫赫威名’。”

他语气讽刺, 显然这个’赫赫威名’意在讽刺。

“王致远此人是王尚书唯一的嫡子, ” 常守洸靠在椅背上, 将王家之事娓娓道来:“此人嚣张跋扈,自小就是个霸道的主, 王尚书本来是想让他入军营的, 可王夫人舍不得儿子去受那些皮肉之苦,便让他入了国?子监读书。听闻这厮每日上学都要在腰间别一柄马鞭,见到看不顺眼的人就抽,国?子监内许多伺候的小厮书童、甚至家世?不显的学子, 都挨过他的打。”

常守洸眉目中浮现?起些许厌恶,道:“听闻他还曾失手打死过两个书童,此事在国?子监争议不小, 后来王家赔了那名监生一笔钱, 便算是了了。”

赵宝珠登时?骇然:“竟然有这样的事?!”

他眉头紧蹙,眉眼中闪过厌恶, 咬牙一拳砸在一旁的矮桌上:“竟敢如此草菅人命,真是骇人听闻!这样的人竟然能被选入朝廷官吏,还掌管百官升降调令之权,岂有此理!”

常守洸闻言冷笑一声:“国?子监的监生靠祖辈荫封入仕,只要通过吏部考核便是,考核的是监生的学识,又不是人品。” 他顿了顿,面上嘲讽之意更浓:“那考核不能跟科举相?比就不说了,甚至考核不过的监生还能继续回?国?子监学习,来年?再考,王致远是兵部尚书之子,谁敢让他不过?这官位不如说是朝廷亲手奉到他手上的。”

闻言,赵宝珠亦沉默下?来。若说他往日对?所谓的世?族荫封还不慎了解,在吏部就职之后,他对?这其中的内情可谓是了如指掌。

吏法规定,京官四品以上,地方官二品以上,就可以推荐至少一名子侄入国?子监学习。而官位更高?的,如三公九卿国?公侯爵等?诸位大人能推荐的人数则更多。而国?子监的监生一旦学成,不必通过科举,只用通过吏部的考核便能入仕为官。就如同常守洸所说,这种?吏部考核的难度往往大大低于科举,基本稍有学识之人都可以通过,且通不过的还可以每年?再考。比起没有资格进入国?子监的寒门学子来说,这些权贵的后代可以说是只要稍稍在学业上有所精进便能出仕。

可以说在入朝为官上面,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公平’可言。

可元治帝到底是个明君,与大批启用贵族子弟的前面几代君主不同,他甫一继位就修改了吏法,宣布于国?子监出仕的监生授官最高?不能超过五品,且三年?之内不能升迁。

这条律法听起来很?严苛,但是细细想来,多的是辛辛苦苦十年?寒窗,从科举入仕的举子只能从六、七品的芝麻小官坐起,中举之后还要苦等?官位腾出空来。而这些监生享受了最好的教?育资源不说,还每年?都能有机会取仕,几乎是埋进国?子监的大门就已经是半个官身了,实在已是受尽优待。

然而就是这么一条限制,都在元治初年?的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世?族们?纷纷联和起来向刚刚登基的少年?元治帝抗议。理由说来说去自然就是那么几条,什?么元治帝不遵祖制,肆意修改旧法,对?有功之臣的后人卸磨杀驴等?等?,闹得朝堂鸡犬不宁。

元治帝是顶着压力,狠狠发作了几个世?家,同时?又提拔了包括现?在的户部尚书良康在内的一众新人,拿出了几项实打实的政绩,这才坐稳了龙椅。

自此也不难看出为什?么赵宝珠会被刺杀。这些世?家大族早已过关了顺风顺水的日子,将一切优待都视作’理所应当?’,任何出现?在面前的阻碍都会被视作对?贵族地位与权威的挑衅,为此刺杀一个五品小官又算什?么?

新帝继位,尚且要受他们?的一番磋磨,更别提是赵某。

“你之前种?种?举动,算是戳到他们的肺管子了。” 常守洸扬了扬眉,对?赵宝珠道:“我估计现?在京城世家中有一大半都对你恨地牙痒痒。“

常守洸想起赵宝珠先前的作为心下都心有余悸,自铨选断了这些世?家子弟的升迁之路,当?众顶撞世?族之首的曹尚书,罢免兵部尚书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