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着赵宝珠在跟前,方勤没把?话说透,邓云倒是听懂了,讪讪道:“我、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吗。”

赵宝珠没听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欢欢喜喜地迎上去:“勤哥哥,理哥哥,你们都好吗?”

方勤与?方理见他这般,面上带上几分笑意:“我们都好。” 说罢,拿出了一个锦囊递给赵宝珠:“前些时候是你的生辰,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还望赵大人手下。”

“真的?” 赵宝珠惊喜极了,当即便打开来一件,便见里面装的是一只小小的护身符。

邓云凑过?来,道:“这是我们往北山灵台寺上求的,听说很是灵验,你日日戴在身上,保管能?加官进?爵。”

方理瞪他一眼,简直要?被气笑了:“这是求的平安符,你又胡说些什么?”

邓云回嘴道:“我拜佛的时候许了加官进?爵的愿,神仙难道就不管我了?”

赵宝珠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的,眼底都是柔和的笑意,他眸光闪烁,当即拿了护身符戴在身上,微笑道:

“谢谢你们,我很高兴。” 而后又道:“以后不要?叫我大人,还是叫我宝珠吧。” 说罢,他悄悄朝叶京华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少爷面前叫叫就是了。”

闻言,邓云笑开了,方勤方理也是相视一笑。他们对?赵宝珠的人品从未有过?怀疑,但真眼见了他虽是当了官,却还是待他们如?故,心头依然漫上了一股暖意。

几人低声说说笑笑,俨然有要?背着叶京华造反的意思。正在这时,赵宝珠向四周看了看,忽然道:“李管事?呢?怎么没看见他。”

此话一出,几人间顿时静了一瞬。

赵宝珠眼见着三人面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缓缓蹙起眉间:“……到?底怎么了?”

邓云知道自己有大嘴巴的毛病,这半年?间他在叶京华的严加管教?下已经好了些,一说到?敏感话题,便闭嘴不敢言,小心地看了一眼方勤。方勤和方理对?视了一眼,到?底是方勤开了口,他放低了声音,小心措辞,将李管事?被赶到?农庄上面的事?情跟赵宝珠讲了一遍。

“……大约就是这般。” 方勤讲完,见赵宝珠神情阴沉,眉头皱的死紧,越发放轻了声音:“其实,那庄子就在郊外不远,是最大的一个,条件也很不错,现?在还有两个小厮、一个婆子照顾李管事?的生活。”

他是想表达叶京华对?李管事?还是非常仁慈的,然而赵宝珠眉头抽了抽,脸色没有丝毫好转,显然并不很不高兴。

邓云也凑过?来道:“是啊,你不知道少爷从琼林宴上下来看见你不在,着急得?跟什么似的,一晚上都没睡。我们眼见着都不敢说话,生怕被赶出去发卖了,幸而少爷到?底心善,没对?我们怎么样。

听了这话,赵宝珠眉眼颤了颤,脸色这才好转了些,抿了抿唇道:

“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 他听到?叶京华一晚上都没睡,有点心疼,但很快又道:“那无论如?何,这都不管李管事?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拿李管事?出气干什么。”

他说着,似是气不过?一般,跺了下脚:“不行,我去跟他说。”

说罢,便转身向屋内跑去,留下三人诧异地张大嘴,看着他的背影。赵宝珠话里的’他’自然是叶京华。方勤、方理两人敏锐地察觉到?赵宝珠对?叶京华的态度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以往两人就是很亲密的,可到?底隔了一层,赵宝珠对?叶京华依恋之余,还十分崇拜,甚至有些时候还有点儿诚惶诚恐。

而如?今,那层隔阂消失了。方勤思虑良久,才想出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似是还未成亲时,乡下来的姑娘觉得?自己配不上高门?绣户的公子,小心翼翼地学着城里的贵女?涂脂抹粉,然而待真结了亲,就露出了河东狮的真面目,贵公子到?了她面前也得?跪搓衣板儿。

男朋友得?哄着,老?公自然是打得?骂得?。

邓云迷迷糊糊的,只是挑起眉,拿手肘戳了戳其他方勤:“诶,宝珠当了官就是不一样哈,气势怪唬人的。”

又说:“诶,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几人对?视一眼,到?底是好奇,于是默不作声地采纳了悄悄跟了上去,进?了主屋,却也不敢靠的太近,就站在前厅内,竖起了耳朵。幸而在里屋的叶京华没有屏退周遭下人,他们也算不上偷听。

不一会儿,他们便听见了赵宝珠的声音:“少爷,你干嘛赶走李管事??”

屋内,叶京华正忙着布置他们以后的’婚房’,将赵宝珠钟爱的那只暹罗国的小象摆件放在床头。闻言,他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怎么了?” 叶京华抬手将赵宝珠揽近些,垂眼温声道:“他做错了事?,自然该受到?惩罚。”

赵宝珠不赞同地皱起眉:“李管事?有什么错?是我执意要?走的,他拦了我,也给了我钱银,那二十两银子帮了我许多?忙,少爷要?怪也该怪我。”

叶京华闻言,沉默了一瞬,抬眸道:“……他篡改你的信件,放在别?的府里,只此一件已够将他赶出去。”

赵宝珠顿时噎住,这话叶京华说得?很在理,让他无法反驳。赵宝珠思虑了一瞬,他当然还能?找理由跟叶京华继续争论下去,但那很麻烦,赵宝珠选择了最快捷的方法。他伸手揪住叶京华的衣袖,嘟起嘴道:

“我早已经原谅李管事?,我不管,你明天就去接他回来。”

声音黏黏糊糊,还摇了摇叶京华的衣摆。

叶京华立即投降,道:“好。”

赵宝珠大获全胜,外头偷听的几人大受震撼,微不可查地屏住呼吸,互相对?视了一眼。若是李管事?在,见他们小夫妻如?此恩爱,大概会感动得?老?泪纵横,但外头的几个单身汉显然还境界不够,眼见着在他们面前从来是冷面冷清的叶京华这般’听话’,都十分不适应。

更有甚过?,过?了一会儿,一阵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两人像是抱在了一块儿,他们听到?叶京华低沉了声音:

“亲一个。”

那声音听得?三人从身上到?背上起了一阵排鸡皮疙瘩。

不知赵宝珠到?底亲没亲,总之他们三个人是听不下去了,纷纷低头敛眸,绕开一众红着脸的丫鬟,悄无声息地从哪来回哪去了。

·

当夜,小叶府里摆了接风酒,叶夫人将本家里备下的酒菜都送了过?来,够全府上下的所有下人吃三天。

赵宝珠喝了几杯酒,又在叶家比他衙门?上主屋还大的浴房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躺在铺了大红锦绣的被子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叶京华今夜很规矩,没对?刚沐了浴跟块香甜小点心般的赵宝珠动手动脚,只是揽着他,一下下拍着赵宝珠的背,低声哄着:

“怎么了?”

赵宝珠双臂环着他的脖子,脸埋在叶京华的颈窝里,一下一下蹭着他,哼唧道:“……明天面圣,我紧张。”

明日他们便要?进?宫述职。

赵宝珠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帝,只遥遥觉得?元治帝是名极英明的君主,他既兴奋又惶恐,生怕自己不会说话,在元治帝跟前会丢叶京华的脸。

叶京华闻言,低低笑了两声,抱紧了赵宝珠,带着安抚意味的吻不断落在少年?面上:“不怕,圣上不会为难你。”

元治帝到?底先前的乌龙抱有些许愧疚,明天头一次见妻弟的小媳妇儿,就算赵宝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元治帝大概也只会慈祥地笑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