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发难
尤府之中?一片兵荒马乱, 后院里满是女眷的哭声。除开尤家大爷的夫人是跟着丈夫上州府去?了,其余兄弟的妻妾全部被赵宝珠一锅端,用麻绳绑了手一串儿拎出来, 竟然有数十人之多?。
尤家的屋内的各式精致摆件,库房里的金银珠宝更是让人大开眼界,众人将白银一箱一箱地往外搬, 想到其中?都是剜的他们?的油水, 更是气的双眼发?红,却没有一个悄悄伸手去?拿的。赵宝珠给他们?说过,这些赃款是尤家也是罪证之一, 得和各项账册名目对?上才能将尤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全数清算清楚。
陶章、陶芮两个如同门?神一般在院子里占了个好地儿。耳听六路, 眼观八方, 留意着有没有人意图私自逃跑。幸而大多?仆人都去?救火了, 剩下的老弱病残跑也跑不?快, 面对?一帮虎视眈眈的壮汉和他们?手上的镰刀斧头?,逃跑的心还没生, 双腿就软了。
善仪跟着赵宝珠走进来, 看着一地狼藉的酒菜,皱了皱眉。他平生最看不?起酒后无德的男人,且分外厌恶那些铺张浪费的公子哥。没想到这小?小?县城上的一个乡绅竟然敢有这样的排场,可见他们?平日?里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他踢开一地碎屑, 往里面边走边看,忽然就瞅见了于墙角蜷缩着的丫头?和戏子。他的目光在那戏子脸上一凝,神情忽然一变, 上前几步抓住戏子的领口就将他提起来。
烛光下露出戏子浓妆艳抹的脸, 他尖叫着求饶:“大、大爷!求求您饶了我”
善仪看清楚了,脸色登时黑如锅底, 一把?将那戏子扔下。随即回身几步走到尤乾面前,一脚朝他的面门?踹过去?。
“哎呦!” 尤乾本已是丧家之犬,被踹了这一脚,鼻子立刻飙出血来。
善仪怒目而视,抬脚还要再踹:“色迷心窍的下流东西!看爷爷我不?打死你!”
赵宝珠见状赶忙拦住他:“柳兄,这是怎么了?”
善仪气得面色铁青,回头?看着赵宝珠,犹豫了一下,才重重叹了一口气,旋身将那戏子提来,一把?扔在地上:
“这老狗竟敢对?大人不?敬,做出如此下流的混账事来,要我说不?如就地打死了了事!”
赵宝珠见一粉衣白面的戏子跪在自己面前,他皱了皱眉,看了戏子一会儿也没明白怎就是对?自己不?敬了,便抬头?道?:
“原是这事。他本就是条色欲缠身的畜生,柳兄不?必生气。”
善仪见他没明白自已的意思,顿时噎了一下。然而其他人看到了了那戏子面容时就明白了过来,登时面色一变,围上去?左一脚右一拳将尤乾围在中?间揍。
尤乾见戏子的事情败露,也是面色一白,在众人的拳脚相加下不?住地求饶:“各位好汉饶命!”
赵宝珠害怕他们?将人揍死了,这尤乾留着他还有大用呢,赶忙将人拉开:“别打了别打了!好歹给我留一条命!”
谁知善仪在后头?冷笑?一声,’哗’地一下抽出宝剑来,提着剑就要上前:“不?若让我就将他斩杀于此!”
赵宝珠吓得赶紧回头?去?拦他:“哎呦我的好哥哥,你可把?这玩意儿收起来吧!”
好一阵混乱之后,事态才平息了下来。待众人收手,尤乾再添两颗空牙洞,整张脸鼻青眼肿,活似一颗猪头?。
赵宝珠拦了众人半天,抬手擦了擦额上的热汗:“这究竟是怎么了?”
善仪对?尤乾虎视眈眈,还是觉得应直接劈了这孙子了事。见赵宝珠还未明白,他皱着眉上前,低头?在赵宝珠耳边说了几句话。
赵宝珠闻言眉梢微动?,眼中?滑过讶异,移目看了那戏子一眼,疑惑道?:“是吗?”
那戏子对?这事是门?儿清的,自心虚畏惧,此时被吓破了胆,登时磕头?如捣蒜:“请大人宽恕!我、?*? 我都是被尤三爷逼的!” 说罢他抬起头?,竟然抬手猛地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我竟敢用这张脸脏污了大人,我有罪,我有罪”
赵宝珠看他脸上红的白的全都晕成一团儿,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模样,皱起眉道?:“行了行了。别打了,先把?他们?带下去?。”
于是有人将戏子与那丫头?捆了,和妻妾一起带了出去?。
赵宝珠皱眉站在原地,不?知该如此反应。他还是头?一回遇上如此事。以?往小?时候村里的男孩子看他长得秀气,便看轻他,伙同起来欺负他。赵宝珠将他们?一一打服了后便再没有此事。怎么现今的一个曹濂一个尤乾老是往男人身上打这种歪门?邪道?的主意?
赵宝珠细想了想,发觉自己还是有点生气,便冷眼朝尤乾瞥过去?。谁知他一看过来,尤乾便一个激灵,接着细小的水声传来,竟然直接被吓尿了。
“唔。” 善仪立即嫌恶地捂住鼻子,赶紧道?:“快快将他拉出去?!”
见他这副模样,赵宝珠也懒得再说什么。便命人将尤乾也一起拉下去?。
今夜尤府被抄了个底朝天,一屋子金尊玉贵的妻妾都被绑了手塞进百姓自家的牛车里,尤乾为首的等尤家男丁和管事下人连车都没得坐,被铁链捆成一溜牵在车队后头?跟着走。若是脚程稍慢一点儿都有百姓手上的铁锹棍棒伺候。
赵宝珠一行人自尤家回程,一路上黑夜中?的一条火龙缓缓蜿蜒入城。待车队近了,无涯县内自城门?口开始一盏盏亮起烛光。城内的百姓虽熄了灯,但实则谁都没有睡,看着赵宝珠一行人归来,纷纷打开了家门?,站在门?口默默注视着车队缓缓驶入城内。
门廊下的灯笼照亮了一张张面孔,也照亮了百姓脸上的喜怒嗔痴。百姓中有人看着赵宝珠凯旋归来,激动?地涨红了脸,却不?敢大声欢呼,唯恐惊扰了贼人,坏了赵宝珠的事情。而另外有人确实满目愤慨,紧盯着车队中?的尤家一干人等,恨不?得扑上去亲自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儿肉来。
随着车队逐渐深入,城中?人家也一户一户亮起灯来。所有人都如同事先约定好了一般,在一片沉默中?迎车队进城。
牛车上的尤氏妻妾本来一路上哭天抢地,此刻见到百姓一双双满含仇恨的眼睛,也不?得不?渐渐息了声,面上渐渐浮现出畏惧。她们?往日?里在尤府上穿金戴银,过着王公小?姐般奢华的日?子,却从未想过被他们?压榨的底下人会有什么下场,心中?又是否会有怨,自以?为能长长久久,世代?永继。
谁知今日?一朝倾覆,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所做之事终于反噬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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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一夜的急雨之后,第二日?自辰时起便出了大太阳。
衙门?之中?,光是将自尤家搜出的东西归类齐整便废了大半夜的工夫。所谓兵贵神速,赵宝珠第二日?便连轴转将尤家下头?几个重要管事提上公堂,连夜搜集罪证,传唤证人,速速将罪孽最为深重的几人宣判。
此刻,赵宝珠高坐于堂上,堂下跪着尤家的一名管事。
赵宝珠敛着眼,唇红面白,浓睫在颊上落下一片影,虽忙活了一夜面上却丝毫不?见疲色,依旧是貌若春花,若画中?少年。
然而此刻尤家上下已没有任何一人看轻他。只见赵宝珠敛着眉眼,朱唇轻启,一一读了罪条:
“你自元治十九年自三十二年间欺诈瞒骗,巧立名目,强占多?家之土地,陈家三十亩,孙家二十亩,王家六十亩,还有周何李张,各家良田若干,商铺若干,至其家破人亡,数十人于次年寒冬活活冻毙于家中?。”
赵宝珠没说出一个字,那管事便颤抖一下,似是知道?大难临头?,却还抱有一丝侥幸,枯瘦的脸上一双铜铃般的眼睛乞求般的看向赵宝珠。
赵宝珠念完所有罪状,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皮微微一抬,长睫一卷,眸中?冷光乍现,随手扔下一只罪签:
“打八十板。”
他声音虽轻,听在管事耳里却如晴天霹雳。
“大、大人!饶命、饶命啊”
他满脸绝望,这县衙里的衙役都是当地百姓,平日?里受尤家磋磨,如今有了机会,哪里会手软!八十大板够将他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