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念点头,她作出一个转身的动作,向赵荆捂捂眼睛,示意他不要偷看。
赵荆无语的切一声,没好气的别过身:“你搞快点,妨碍到老子看落日你就死定了。”
徐念念立马抓紧时间溜到溪河边。
她褪去鞋袜,莹白如皎月的脚丫踩进冰凉的溪水里,她舒服的眯起眼睛,而后缓缓褪去一身灰布裳。
一抹纤柔的倩影往溪河中走,鹅卵石湿柔,徐念念踩过时不慎滑了一下,如炸毛猫的诡异短发也沉进水里,她也不害怕,站稳后由水中浮出,水面刚好及胸,水珠晶莹剔透的滚落,她仔细梳洗起身子来。
脚踝再度传来湿柔之感,徐念念起初还以为是鹅卵石,直到那股灵活的攀附力道在她脚踝处绕了一圈,还有向上之势。
徐念念顿了一下,不对呀,这鹅卵石不是踩在脚下的么,怎么还会游,是游鱼吗?
她缓缓低下头,一条黑色长蛇映入眼帘。
溪水太澄澈,她甚至能看到黑蛇不善的眼珠和尖细獠牙间的红杏子。
徐念念顷刻之间就被吓出一身冷汗,她记得以前在宴会上听到过皇家的腌臢事,后宫里有妃子争宠,曾向别人的寝房里放过最毒的黑蛇。这蛇啊,颜色越浅越清秀则毒越浅,颜色越深越丑陋则毒越烈。那条黑蛇只一口便夺了人命。
她腿都软了,黑蛇一圈圈盘上她小腿,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徐念念不想死,目光锚向前滩,她要上岸!不料刚有动作,那黑蛇居然就收力绞得她死痛。
她鬓角青筋绷出,想叫赵荆过来帮忙,可又意识到只要他来了,她就要被识破女儿身。
她登时委屈,她这逃亡一路,总是受苦,总有波折,她不知道她早前是不是在违背天意强活,所以今儿才会遇见这黑蛇。
可她想活下来,这又有何错?
她是费劲心力才活到今日,让她就此死在溪河中,成为一具浮尸,她属实不甘!
徐念念牙齿咬的咯咯响,不管不顾的往前滩走,大腿突然剧痛,血珠由她细腻纤薄的皮肉中撕裂涌出,她实在是没咬住牙,惨痛的叫出了声:“啊!”
掉马
徐念念反应过来被黑蛇咬了一口,万念俱灰,毕竟黑蛇毒性极烈,她或是命不久矣。
可那仿佛烧殆的灰坛深处,还有一抹火星未灭,引燃了她最后的勇气,她扬声叫唤道:“赵荆,救命啊!”
风推着她的声音与透明溪水一道涌向前滩,渗进细腻堆叠的小石子里,咕嘟咕嘟冒出水泡,又慢慢退回溪河里。
赵荆在不久前听到身后慌乱的叫了一声,他还仰躺在大溪石上,懒散的观着流云在天上红霞间跑动。
这溪河浅,走到最深处也不过到他肩膀,徐念念虽然比她矮,打直了站也淹不死,有什么事跑上岸就好了,何况这家伙格外担心残缺的身子被他撞见,他也答应过她不看。
她是一个奇怪的人,说她胆小,心里却攒着一股劲,并不是真正柔弱可欺之人,若是真的气急了,也会咬人的。
当然,他并非怕她,他随便就能治得住她,他只是,莫名不想看到她那样。
因此赵荆只是掏掏耳朵,装没事人。
直到溪河里那人指名道姓的求救,赵荆拧眉,由大溪石上跃下,脚边留有一套叠放整齐的灰布裳,他目光向前,只来得及捕捉到徐念念脸色青白沉进溪河水中的残影,乌乌黑黑是她泡起来的一团头发,溪河面上,荡起一点她挣扎的水花,余下是一片斜阳镀下的金色。
溪河下,黑蛇视她作猎物,在发现她有逃跑意图后,立马咬伤了她,并用长长的蛇躯将她缠绕捆死,拉进溪河水中。
那股力道,比赵荆当时反剪她胳膊还要痛,徐念念沉在水里,仿佛听到骨头被绞断的咯哒响,她口中吐出余下不多的气息,那些渺小的泡泡缓慢浮出水面。
赵荆快速凫水过去,他憋住口气,沉到水下,日光稀疏,他很快便看到那条作恶的黑蛇,黑蛇周遭弥漫着血腥气,一只手使劲在抬高,却没有抬出水面。
赵荆眼目略微上抬,对上一双楚楚可怜又心有不甘的狐狸眼睛。
四目相对,她的眼睛在水里掉下泪珠。
赵荆抬臂握住了那只几近无力的小手,食指指尖轻轻碰到她编织的梧桐树手圈。
徐念念就在那漫漫绝望之中,感受到了一点帮助她的力量,不像过去的每一次,遇到什么心酸事,都只能由她独自承受。
生死朦胧间,她想,她的人生有诸多不幸,她当然也幻想过,会有一个英雄来拯救她,她已经等了太久了,失望过太多次,早就不奢求了。但碰上赵荆,就是老天给她的恩赏,是神迹。
如果她是浮萍,那他就是她的浮木。无论她这回能不能活,她都感到了满足。她的母亲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她的父亲将她当作玩物,她的出生,她的过去,她的如履薄冰,在这一刻都能放下了。因为,至少有一个人,选择过她。
赵荆用胡刀扎进黑蛇七寸,又使了狠劲将黑蛇蛇躯斩断为几截。
周围的溪河一片浓重的血红,徐念念在窒息前被赵荆拦进怀中,拉到水面上。
徐念念重获呼吸,胸脯起伏,她眼眶通红,虚弱的就着赵荆抱他的力道蜷缩枕在他肩膀上,氤氲哭泣:“我被蛇咬了。”
赵荆直到徐念念的柔软贴上他坚硬的胸膛前,都没有发觉不对劲。
他知道她身娇体软,还笑话过她女里女气,但是怀中触感,为何像是……女子的……
赵荆浑身一怔。
等等,刚刚,是她在开口呼救吧?
她说话的声音,就如同她洗净泥巴后的脸蛋一样,纤柔艳丽,是很好听的女子音调,如拨弄竖琴产生的弦音。
再回想,她那个被他收缴的包袱里,都是女子首饰与容裳。
记忆里细碎的线索交织的涌现。
他单手托着她,虎口掐住她腰,他知道她整个人瘦瘦小小的,但真的用虎口卡住她腰时,他才发现,他居然只要用一只手轻轻一拢,就能将她整个腰收紧掌中把玩。
他思绪混沌,在发蒙的情况下,甚至抬手抓了一把来确认。
掌心的触感瞬间烙印在他脑海里,陌生,柔软,震撼,与他读过的那些圣贤书排列在一块。
好了,现在赵荆确定他抱到了一块无法承受的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