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造不了假,签字也是容敬尧亲笔写下的,虽然……不是在他清醒的时候。”

季云蘅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语气仍是温和,“我说得这么明白,小兮,你懂了吗?”

苏沅兮的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

一个称得上离谱的念头。

她看了眼窗外,撑着桌沿倾身,用极其冷静的口吻问道,“你到底是谁?”

几秒后,季云蘅的表情变了。

自从第一次见面起,镌刻在她骨子里的温柔,以及岁月沉淀的优雅,统统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她交叠起双腿,淡然地微扬眉眼,过分美丽的容貌透着别具一格的韵味。

这般的神情和姿态,与容晏有七分相近。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季云笙,阿晏的生母,季云蘅的姐姐。”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不断打破着苏沅兮的认知,如今,她连震惊的反应都快做不出了。

而先前的各种疑问也终于有了解释,为什么“季云蘅”对容晏特别关心,为什么她会送出那条项链,为什么寿宴上有人帮了自己……

因为,她才是容晏真正的母亲。

苏沅兮平复下起伏的思绪,淡淡开腔,“阿晏说过,您在他七岁那年跳楼自杀了。”

季云笙轻笑,话语是不加掩饰的直白,“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死的人不是我,是季云蘅,而且她是被我从楼顶推下去的。”

苏沅兮的目色沉了沉。

“很不可思议吧,我居然会做出这种残害至亲的行为。”季云笙斜倚着扶手,和她泰然相视,“原因很简单,为了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更为了让阿晏有朝一日得到他所失去的。”

无需再细说,苏沅兮也能大概猜到一二。

她们是孪生姐妹,异常相似的长相很容易令人分辨不出谁是谁。

不是被冒名顶替,就是衍生出了认错人的爱恨纠葛。

但此时,苏沅兮没兴趣探究那些陈年往事,她看着季云笙,这个从头到尾犹如换了个人的女子。

“既然您一直都在,就该知道从前的那些日子,阿晏是怎么过来的?”

作为一个母亲,如何能忍心旁观自己的孩子受尽折辱,流离在外。

霎时,季云笙的眼神黯然下去。

她别开脸,怅然地叹道,“我知道,从他出生开始,我就没尽过作为母亲的责任,是我对不起他。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苏沅兮无言地垂下眼眸。

确实,她体会不了,也无法理解。

季云笙隐瞒的背后,容晏又经历了什么?

目睹自己的“母亲”自杀,一个人用推车拉着面目全非的尸体走了一夜,没有钱安葬还要反被羞辱……

苏沅兮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您刚才说,这两份文件并不是在容家主清醒时签下的,所以,您是想告诉我什么?”

季云笙敛去眉宇间的涩然,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他活不了多久了。”

一个正常人,若是每天的食物里被下了慢性致死的药物,即便是很小的剂量,也躲不过暴毙的那天。

而容敬尧,即将迎来这样的下场。

苏沅兮蹙了蹙眉,“您是早就做好了打算,要为阿晏铺路?”

“没错。”季云笙的眸中掠过一丝冷意,“容璟已经坐不住了,他和容敬尧暗中计划,要联合董事会向阿晏发难,将他彻底踢出集团。不仅如此,他们还要给阿晏强加上罪名,企图送入牢狱永绝后患。阿晏好不容易能有今天,几年的争斗,该有个结果了。”

作为容敬尧的枕边人,季云笙探听到这些消息是很容易的事。

按遗嘱的生效日期,容敬尧会在一个月左右病发,到那时,遗嘱就能代替家属的意愿,放弃任何抢救。

而有了那18%的股权,容晏便会成为集团第一持股人。

真是缜密的算计。

苏沅兮没有太多感慨,只是觉得容晏的性格像谁,似乎有了解释。

“小兮,我跟你说实话的目的,是想求你一件事。”

“您说。”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阿晏,好好地陪他走下去。”

季云笙深深地凝视着苏沅兮,这一刻,她是一个心切的母亲,“他过得太苦了,唯独你在,才能让他以后的日子稍微甜一点。”

苏沅兮眸光一颤,迎着她满是恳求的目光,半晌,轻点了点头。

“谢谢。”

季云笙欣慰地笑了,打开车门,朝外面昂首,“不早了,快回去吧,不然阿晏该担心你了。”

苏沅兮倾身走下车,离去前,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音量问了一句,“从前您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如今,您还是不想让阿晏知道吗?”

季云笙脸上又恢复了温柔的神色,轻语道,“他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