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邈偏过脸,看了眼空白的署名处,笑着对利亚道了声谢,道:“还以为有一天能知道老师的姓氏。”

合同显然需要身份的全名,他对弥赛尔教授是哪个家族的雌虫,其实一直挺好奇的。

弥赛尔教授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失望了?”

他这位学生,面上一副正襟危坐、潜心科研的神色,实际上接触久了就会发现,肚子里也存着坏水,得随时防上一手。

魏邈笑了声,从奥兰德那里学了句否定词:“没有。”

“……”弥赛尔教授懒得理他,转过头,问,“那就先这样?”

利亚坐在旁边,一直展示着体面的微笑,黑色的眼睛如同潭水,没有任何冗余的话语,点头同意:“可以。”

初步的合作意愿已经达成,他利落地站起身,道:“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会驻扎在金枕星,或许三天,也或许五天,交易会正式签订,希望有一个彼此满意的答复,回见。”

他和魏邈错身而过。

魏邈没有第一时间起身相送。

一直出现在他眼前的、透明的光幕,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原本精确报时的数字变成灰色,过了几秒钟之后,才再次稳定下来。

“距离剧情正式开始,还有89天”的华文中宋字体报时突然灰扑扑地被替换,变成了冰冷的两行字迹:

【请注意!】

【主人公提前降临,剧情已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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泻药,开局星际,身在监狱。

楚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处在一个浑白的囚牢之中,他看不清任何事物,只感觉浑身无力的疼,像是被碾碎又重组了一遍一样,只能听见滴水的声音,像是一种沙漏,每五秒,会自动报时,他想要张口,却感受不到任何存在,仿佛处在无尽的虚无之中。

“……”楚越扯了扯嘴角,一瞬间想到海伦·凯勒,不禁悲从中来,“不至于吧。”

有开局落地成盒,这么惨的穿越人士吗?

他这三天,天天捡垃圾绝地求生,招谁惹谁了?怎么莫名其妙就被抓,别还没开始,就给饿死了。

说完这句话,他才发现,他能够感受到喉管的震动,但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奥兰德目光淡漠地俯瞰着光幕里的雄虫,像是在注视着一种无趣的蜉蝣生物,空气里沾着血腥味儿,审讯室里一片漆黑,只点着一柄小灯,他侧过身,问刑架上的赫尔诺:“再不开口的话,他下一步的惩罚措施还是由你来决定……下属也就算了,你忍心让一位救了你的好心虫,也变成灰烬吗?”

视觉、嗅觉的感官被封,下一步,就是向下施加重力,像是压铁饼一样,压出一张漂亮的平面。

他语气捉摸不定,“好心虫”被他故意拖长了音,带着讽刺的意味。

这位雄虫救了赫尔诺,给予了他三天的安全,但也因为这种虚幻的庇护,让这位昔日军团长失去了最后的逃跑时机。

那是对方最后的时间。

赫尔诺没有做错任何事,但被救本身,就是致命的错误。

“何必这样大动干戈。”赫尔诺总算略微抬起头,因为缺血,他精神有些难言的晕眩和疲惫,“……我了解的,你更了解,你到底有什么想问我的?”

“是么?”奥兰德道,“我本来也是这样以为的,后来我发现,从你逃走的那一夜开始,我复原不出你的行踪。”

黑暗中,他的面庞褪去没有温度的冰冷,肆无忌惮地袒露出雌虫最本真的暴戾和阴翳:“利亚·科维奇准备如此充分,依然没有将你擒获,因为有谁提前五分钟为你通风报信,所以你有了准备……不用替他隐藏,这是个你我尽知的明牌,可你逃走之后,又回头了。”

对方的轨迹消失了整整两天。

如果他是赫尔诺,不会犯下这样愚蠢的错误。

为什么要回头?

他在谋求报复。

一种幼稚的、拙劣的,也是当时他唯一能做到的报复。

在雄主提出离婚之后,赫尔诺和他的雄主,有一段时间之内,间接的接触过。

“这是一个小小的餐后彩蛋。”赫尔诺脸色如纸般苍白,嘴角笑容的弧度扩大了些,“那位雄虫把那段录像拿给你看了吗?”

奥兰德垂下眼,静默了一瞬,才如常地问:“什么录像?”

血水顺着地道,涌了下去,而楚越听到的滴水的声音,就是赫尔诺的血。

“哦,他没告诉你。”赫尔诺灰绿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语气玩味,“那太遗憾了,我以为你已经按耐不住,把他杀了。”

他的血管裸露出来,里面被注射了基本的营养素,腹腔被剖开,奥兰德静静地注视着这位同僚,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只觉得几乎要失去理智:“不要逼我把你变成只剩下脑子的怪物,赫尔诺,我想让你安然逝去……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很意外。”赫尔诺静静地欣赏着奥兰德脸上变换的表情,露出惬意的神色,“我们反叛军的好元帅,你竟然也有害怕的一天。”

他用怪诞的语调,漫不经心地继续道:“检测魏邈的光脑、找到他留存的视频录像,自己翻开看看,这件事对你来说很困难吗?亦或是你真的把他当成你的雄主了,需要征求他的同意?”

奥兰德一只手已经扼他的脖颈。

他冰凉的指腹缓缓用力,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道:“对。”

赫尔诺眼眶里后知后觉地闪过惊愕的神色。

“我一直在忍耐。”奥兰德湛蓝色的眼睛阴沉地打量着赫尔诺凸起的眼球,宛若经历风暴的深海,他道,“……你太狂妄了,看在我们共事一场的份儿上,我本来不打算把你逼到绝境,我以为犯过错后,你的大脑好歹能进步一些,但你似乎并不觉得它存在缺陷,甚至还试图主动挑衅我。”

在反叛军建立的过程中,无数次致命的错误,都是他一个一个,替赫尔诺圆回来的。

“我不应该尝试纵容你的狂妄,这是我的疏漏。”奥兰德低声的,像是给自己做检讨一般道,“我应该让你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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