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明白了吗?”沈透加重了语气,对他说,“你再来,我就得考虑搬家了,你不要让我难做,好吗?”
“……沈透。”宋初衡狠狠吸了一口气,声音沉得不能再沉,像揉了哽咽在里面,又故作镇定,认真地说,“我可以保证,不让你再受到伤害,我会保护你,保护好孩子,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头来过。”
沈透摇头。
“我不需要你的保证,很久以前,我想过要和你在一起的,可是你拒绝了我,宋初衡,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拒绝?他什么时候拒绝沈透了?!
宋初衡蹩眉:“……什么时候?”
“去机场之前,我问过你,我问你能不能留在江昙,你说不能。其实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注定了不是吗,你没有答应,我也没有回头的道理。”
宋初衡回忆起他们分开那天,沈透好像确实说过那么一句话,只是他当时一心想带沈透走,他以为自己能处理好一切,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沈透。
应当是在那刻沈透彻底对他失望了,才会选择离开他,尽管后来他也曾挽留,但沈透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肩膀微颤,宋初衡的信念轰然崩塌。
他一度觉得自己不会后悔当初所做的决定,可如今他猛然意识到,沈透那时曾真心服过软,真心的愿意和他在一起过。
哪怕只有一瞬间,沈透也确确实实是妥协了,沈透愿意接纳他,愿意把他放到后半生的年岁里,沈透在给他选择的机会。
只要他在那一刻答应沈透留在江昙。
沈透就会和他在一起。
他选错了。
他没有为沈透考虑,他在气头上,他气沈透冷心冷情,气沈透说要离开,便一心只想着怎样禁锢沈透,让沈透成为他的所有物。
所以后来,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又让沈透平白受了那么多的苦,更消磨了沈透对他的感情。
那样的感情对宋初衡来说,是多么的来之不易,他至今都没有尝到过沈透喜欢他的感觉,他来不及感受,它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沈透轻声说:“所以你走吧,不管我去哪,都别跟着我了,我们就当没见过,过好各自的生活,一看见你,我就总想起那些痛,想起我被摘除的腺体,想起我被迫生下了你的孩子,想起我被迫辍学。我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夜夜担惊受怕,不能好好生活,会生病,会痛。我不想要你爱我,你的爱会让我感到害怕。我只想在没有你的地方,好好活着。”
一字一句,字字泣血,最后四个字重重落下,宋初衡仿佛被捏住了死穴,浑身徒然僵硬。
他偏执的设想沈透爱他,可从未想过沈透会怕他的爱。他拿着这么一颗赤裸裸的真心,是如此的虔诚,痴情,可沈透竟然怕他的爱。
那一瞬间,宋初衡竟有种心如死灰的错觉,他被伤心所淹没,那强大的心脏出现了裂痕,蔓延着无边的疼痛,他承受着这种撕裂的剧痛,喉咙干涩,舌头干燥,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水分,他说不出一句辩解,乃至挽留的话来。
血液凝固,浑身发冷。
空气陷入沉默,宋初衡缄默着,神色凛然,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好让自己的落败和失意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毕竟此刻,他的爱意在沈透面前,显得那么的轻贱如草芥,沈透很讨厌他,不会高看这爱一眼,也不需要他的爱。
沈透知道他听进去了,松了口气,最后凉声说:“我累了,拿着你的东西走吧。”
宋初衡孑然站起身,他看着沈透,眸光似有悔意与心痛,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发疯,想颤抖着说不要怕我,想大吼着我发誓我会对你好,想说尽一切可以让沈透回心转意的话,可到最后,这些繁杂,烦躁的情绪却又化作了冷然。
他自戳腺体,自作低贱,都没能让沈透原谅他。
说些话,估计也没太大用处。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让沈透对他的感情死灰复燃。
这天夜里,宋初衡单手抱着纸箱离开了酒店,他挺拔的背影看起来很落寞,却又无端的高傲与不可一世,就像重逢那时,他收敛起一切气焰,变得沉稳而冷漠,懂得进退。
今天这一遭,叫他吃尽了苦头。
沈透朝他平静的诉出苦痛,他来不及好好心疼,沈透就释然地挥挥手说,走吧,我对你没有感情了,别再跟着我了。
那语气就像在劝一条咬了人还理直气壮朝人狂吠的恶犬,劝诫它回头是岸,叫它不要再伤人。
他再凑上去,就真的显得没有自知之明,显得很难看了。
他顺从,听话,又有些负气的,不甘地离开。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些情绪,只要沈透还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就能跨越时间与障碍,要沈透为他回一次头。
第58章 透透你看
半夜十一点,夜色浓重,宋初衡回到住所,把箱子里的旧物一个个拿出来清理干净,那两只雕得栩栩如生的小狗摆件因为保存不当已经开裂,颜色也老化变深,覆着一层淡淡的灰。
因着是绿檀木所制,还带着淡香。
这种檀香能叫人静心,驱散焦虑,改善睡眠质量,当初沈透车祸住院,夜里睡不安稳,他特地去雕刻了这两个小玩意儿来,手心大小的两只圆润光滑的精致小木狗,脖子上带着红绳小铃铛,可以放在手里盘耍。
沈透会把小狗攥在手里,拇指轻轻摩挲着狗的脑袋和微竖起的耳朵,手放在胸膛上,闻着它的檀香渐渐入睡。
那时的沈透多乖啊,他们难得和谐相处了一个月,沈透依赖他,头疼难受了会主动拉他的手,嘴巴不能说话,又想要他的信息素安抚,就用一双大而圆的漂亮杏眼可怜地看着他,乖软得过分。
哪像如今,是眼神变了,感情也变了。
说话做事,都仿佛在用刀捅他。
偏又不能拿沈透如何,得退后一步,甚至是退出沈透的视线,免得他看见自己,吃不下,睡不好。
想到这,宋初衡叹息一声,又寻思着给沈透去做一串佛心来,叫他戴在手上,既避凶进运,又养神静心,总不至于以后见了自己,就真的坏了身体。
Omega脆弱得很,宋初衡是不希望沈透身体再出什么毛病的,沈透身上那三道累累伤疤,各自横陈着,刺痛他的眼,剜伤他的心。
宋初衡将东西收进书房的玻璃柜里放着,小狗摆件和海螺还算可以当做收藏品,但是保温杯已经生锈了,Omega的抑制颈环,带子都已经褪了皮发了霉,变得破旧斑驳,被一旁动辄百千万的拍卖品衬托得略微寒酸。
宋初衡完全没有要把它们扔掉的意思,他的东西,他就是摆在家里放烂了,也要在临死之前烧成灰一并带进土里去。
人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