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自己大着肚子的模样，想起了宋航出生时的模样。

所有从前的事，都如潮水般朝他涌来，他失去理智，变成残骸，后来，有人给他装了一个机械的心脏，他听见了那响彻耳际声音咚，咚，咚。

那么快，那么重地跳动着，跳得他难受极了。

吱呀一声，微掩着的门被推得微响，沈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卧室的门被打开，他看见父子俩出现在门口，一大一小，两双熟悉且相像的黑色眼眸，都双双朝他望了过来。

沈透一下子僵住了，脸上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他嘴角微微牵起来，想对宋航笑，只是，扬起的弧度却显得格外勉强。

第76章 元旦番外 “臭美”

岁暮天寒，新年第一天，冬日拨开了稀薄云层普照大地，窗外，正悄然落着一场纷纷扬扬的太阳雪。

阳光辞去旧秽，迎来一场新雪，意寓祥瑞新生，幸福安康。

卧室里暖气环绕，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沈透从被窝里苏醒，看见宋初衡正站在穿衣镜前打领带。

新年伊始，所有事物都焕然一新，宋初衡当然也要比往年英俊帅气几分，穿上了价值不知道多少个零的略显沉稳的酒红色西服。

沈透被闪瞎了眼，哑声说：“你打领带做什么？今天不是放假？”

“当然是为了在新年第一天帅醒你。”宋初衡见他醒了，一本正经地走过来说，随后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个早安吻：“透透，新年快乐。”

确实是被帅到了，人靠衣装马靠鞍，宋初衡简直是个衣服架子，不去当明星真是可惜，沈透大着七个月的肚子，浑身沐浴在松柏味的信息素里，伸手揪住宋初衡垂落的黑色领带，瞅他两眼，说：“……你怎么这么臭美。”

“我臭美，你衣服可不比我少吧，是谁肚子没大就开始身材焦虑的？新买的衣柜里都是谁的衣服？”宋初衡哼笑说：“昨晚就说了一句你屁股肉变多了，你就开始愁眉苦脸，你的眼泪难道是我哭出来的？”

沈透有些羞恼，愤愤甩开了领带，咬唇说：“还不是因为你儿子。”

“就算不是因为我儿子，我看你也天天穿得跟大学生似的，为人师表，都二十八九了，也不觉得害臊？”

“之前衣服都是柔柔给我买的。”

“衣服是她买的，天天照镜子穿得花枝招展的是你吧？”

“宋初衡，你要跟我吵架是不是？”

“宝贝，我哪敢，我只是想表达你人比花美，臭美是人之常情而已。”

“……”沈透冷眼瞪他。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乖乖的，肚子里还揣着崽，要保持心情愉悦！”宋初衡摸了摸沈透的脑袋，拿起桌上的一瓶茉莉香水，对着手腕喷了喷，说：“新的一年，也要喷老婆味的香水，祝愿我们宋想想平安降生，将来臭臭美美，长得跟他爸爸一样好看！”

沈透忍不住笑了，又揪住宋初衡的领带，把他拉近，温声说：“宋初衡，新年快乐，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宋初衡把香水瓶放回原位，低头吻沈透的唇角，沉声说：“新年快乐，老婆大人，即使你大着肚子，也还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沈透顿了一下，回吻他，轻声说：“你也是。”

美好的一年，从一个温柔的吻开始，往后数年，福顺延绵，眼中皆是彼此。

第77章 你有妈妈

宋航绷着小脸，直挺挺地站在门口，沈透根本来不及有更多的心理准备，宋航就被推着来到了他的面前。

沈透不知道宋初衡与宋航说了什么，宋航的表情看起来极其不情愿，同自己唇边的笑容一样令人觉得勉强，简直比哭还难看。

气氛莫名的尴尬，他们隔着几步的距离，沈透感受到了血缘的召唤，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宋航。宋航也盯着他，眼里带着些微警惕和厌恶。沈透直白的感受到了宋航的抗拒，那样的眼神是沈透所不能承受的，那明明是从他肚子里跑出来的孩子，他也曾温柔的把宋航抱在怀里，在宋航哭泣时哄他入睡，为何在此刻变得如此的陌生和遥远？

也许，也许是他们分开太久了，从宝宝百日那天分离，再到九岁才再次相见，这其中岁月年年，数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有太多事情将他们拉远，远得不熟知对方面容，远得浓于水的血液渐渐稀释，将陪伴的时光剥夺分隔。

沈透觉得喘不过气，他的胸腔里充满了酸涩和伤感，他被痛苦打败，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用受伤的脚支撑起单薄的身躯，缓缓靠近宋航，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眷恋，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孩子的脸。

宋航是被强行带过来的，宋初衡什么都没说，只沉着脸让他过来，所以当沈透的手触碰上他的脸的时候，他下意识拍开了沈透的手，些微用力，并后退了一步。

啪的一声，沈透带着腕表的右手被甩开，略微讽刺地僵硬在了半空中。

时间流逝的空隙里，沈透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修长指尖小幅度地抖。他颤巍巍地收回了手，那白皙的手腕内侧，因为受击而被扇得阵阵发麻，渐渐泛上了些微红的指印。

一旁，宋初衡也未曾想到宋航如此无礼，当即瞳孔紧缩，眼里簇起一团盛怒的火苗，他沉着脸大步上前将沈透揽入怀中，厉声对宋航怒道：“宋航！谁教你打人的，马上道歉！”

宋航脖子微微瑟缩，双手握成了拳头，他最怕宋初衡生气，宋初衡有时性情不好，暴怒起来谁都不认，仅凭一张黑脸就足以令人心生胆怯，但此刻不知怎么的，宋航竟倔强的露出一股不肯服输的势头来。

这小孩吧，结合了两个大人的基因，听话的时候特别乖，不听话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说不就是不，即便被宋初衡抽出鸡毛掸子来打，哭过了，也还要冷战上一阵子，除非有人劝，给搭了台阶，又或者宋初衡心软，主动跟他开口说话，他才会委屈地哭着要宋初衡抱，装可怜说爸爸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爸爸我爱你，你别不要我。

虽然宋初衡从未说过不要他的话，但宋航潜意识里特别害怕宋初衡不要他，这一次也一样，如果宋初衡娶了这个Omega，有了别的孩子，宋初衡很可能就不爱他了，他没有妈妈，怎么可以让别人把他的爸爸也抢走呢，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宋初衡娶的是付馨，那他可以接受，如果是别人，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可宋航也万万没想到，宋初衡竟抱着那个Omega，石破天惊一般对他高声道：“宋航，道歉，他是你妈妈！”

沉沉话音落定，敲得人心口微震，宋航怀疑自己的耳朵没有发育好，幻听了：“……什么？”他对这两个字十分敏感，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自卑点，宋初衡前一刻还让他叫沈透爸爸，现在猛然又换了一个词，那寓意明显是不同的。

十年来，他爸从没跟他提过亲生妈妈的话题，就连当初他主动喊付馨妈，宋初衡也是沉着脸不说话，仿佛这两个字会吃人，是洪水猛兽，提起来就要干架一样。他爸对着他，完全不会说出你妈妈，你母亲，等字眼，即便说了，脸色也一定是冷漠无比的，是不关忽他生母的话题，平日里和付馨相处时，当着他的面，宋初衡称呼的也是付馨的大名。

可如今，他爸抱着一个他素不相识的Omega，用一张愤怒且痛心的脸呵斥他，并斩钉截铁地说他是你妈妈。

为什么宋初衡要这样说？是想要告诉他，以后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要把这个Omega娶回家给你当妈了，还是想要替这个Omega出气，所以口不择言乱说的？又或者，是某个荒谬的电视剧剧情发生在他身上了，其实，这个被他爸领回家的Omega，是他的亲生妈妈？

宋航的第一反应，是不明所以，紧接着，宋初衡的话，又逐渐印证他的未成形的猜想。

“你不是一直问我妈妈去哪了吗？”

脸上布满阴霾，宋初衡心里极为不爽，对宋航说：“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妈妈，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但你失手打了他。”

要不是看在宋航还小的份上，宋初衡觉得自己很可能要挥拳上去揍宋航一顿，即便宋航什么都不懂，挥手打人就是不对，更何况他挥开的，是他Omega生父沈透的手？简直是大逆不道！缺乏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