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神经紧绷,浑身都绷着一根弦。她是医学生,虽然刚上大学学的不深,但是她能判断出,他除了胃不好,胸腔处也绝对不正常。

现在看他终于恢复了正常呼吸,她一边机械地拍着他的胸,一边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来,流在他的脖子上,脸上。

正在这时,俞允淮终于有了一些意识,他想要从池阮身上坐起来,却被池阮制止:“就这样躺着,别乱动,待会又呼吸不过来!”

她一边哭,一边大声喊出来,连司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明明他比她大这么多,但却被她像是训斥孩子一样,但他真就如同一个害怕长辈的孩子一样,一动不动。他抬起手,抹去了池阮下巴上的一滴眼泪:

“阮阮,别哭,你的.......眼泪,好......好烫。”

池阮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脖子,都是滚烫的,烫的她心里一紧,她又摸了摸他的手,又冰又凉。他一直怕冷,现在发了烧,四肢更加冰凉。她把他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不停地揉搓,试图让他暖和一些。

俞允淮使劲想把他的手抽出来,却被池阮紧紧抓住:“俞叔叔,你......就这么讨厌我?”

俞允淮朦胧中看着池阮的眼睛,那双大大的杏眼微微泛红,说这话时又是委屈,又是不甘,还带着一丝怨怼。

他的声音又哑又轻:“阮阮......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叔叔......叔叔是男性,你年纪大了,要......要和叔叔保持距离。”

池阮看着面色发红的俞叔叔疲倦脆弱地被她抱在怀里,他的头无力地垂在她的臂弯里,突然又心疼,又满足。她当然......当然知道叔叔是男性,但她现在什么也不想管:

“我不听,我只是在照顾你,你......非要多想,我也没办法。”

她的话义正言辞,俞允淮说不过她,倒是显得自己想入非非,加之他发着高烧,浑身酸软疼痛,冷得微微发抖,一会子清醒,一会又昏昏沉沉像是睡了过去。他闭着眼,无意识地朝池阮靠过去,池阮知道他难受,他冷,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紧紧裹着他。

她只是在照顾他,俞叔叔帮了她这么多,都是她应该的。

她这么对自己说。

*

医院。

“目前只能等患者烧退下来才能进一步治疗,现在开了退烧和止痛消炎的针水,但肠胃炎引起的发烧极容易复发,家属要多多注意。对了,等不发烧了,有空的时候来做个胃镜好好看看。”

池阮一一应了,医院病床都已经满了,他们县里的小诊所有时遇到认识的医生,小病小痛都让回家吊针,至少能舒服些,但这里是大城市,人必须待在这里,医生也能放心。

池阮走到门口,只见俞允淮孤零零坐在又冷又硬的座位上,紧闭双眼,头轻轻歪向一边,他又瘦又高,此刻烧退了一些,脸色很苍白。

周围也有人在吊针,大多数都有人陪同,时而传来交谈声,零星也有几人像他一样,孤单地坐着,不过旁人都比他精神好,都在一边吊针一边玩着手机,只有他,静静地歪在椅子上。

不过,她来了,她不会让他一个人了。

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用额温枪测了一□□温,三十九度,已经降下来一些了,刚来的时候整个人神志不清,医生都吓了一大跳,量了量体温竟然四十一度,一个成年人,竟然烧到这种程度。

她找来纸杯,倒了一杯温开水,轻轻叫他:“俞叔叔,俞叔叔?”

他睁开眼,有气无力地笑笑:"阮阮。"

“喝点水吧。”

她不等他接过,轻轻把杯沿送到他唇侧,慢慢把水送进去。

喝过了水,她又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好些了吗?”

“好多了。”他的声音很哑,“阮阮,你快休息休息吧。”

池阮看他身体微微颤抖着,又问:“还是很冷吗?”

这里没有空调,加之天气本就温度很低,他又发了烧,肯定是很冷的。

他口是心非,摇了摇头。池阮不管他无声的反抗,跑到楼下小超市,这里卖各种病人会需要的生活用品,她花五十块买了一床有着红色大花的毛毯,虽然对俞允淮来说有些俗气,但肯定很保暖。

她拿着毯子回来,在俞允淮湿漉漉的眼神注视下把毯子严严实实裹在他身上,然后又坐在他身边。

“俞叔叔,你睡一会吧,我帮你看着针水。”

俞允淮想劝她回去,想苦口婆心和她谈一谈不要再打工的事,但见她已经利落搬来桌子,有些故意地戴上耳机,开始在桌上写作业,便只能无奈闭嘴。

过了一会,池阮拿下耳机,身旁传来匀长的呼吸,她坐回座位上,过了一会,俞允淮的头轻轻搭在了池阮肩上。

第6章 噩梦

池阮浑身僵住,他的头起初只是轻轻搭着,后来便整个人重心慢慢偏移,身体的重量都往池阮这边倾斜。

他沉沉靠在她的肩上,脸颊还是烫烫的,呼吸轻轻的,但却一呼一吸都打在她的皮肤上。池阮浑身酥麻,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他。

靠了一会,俞允淮的头忍不住开始向下滑落,毕竟池阮的肩膀实在太薄太细了。池阮眼看他的头快从她的肩膀上滑落,连忙轻轻用手托住他的额头,想要把他的头重新放在自己肩上,但却害怕吵醒他,最终只能坚持这个姿势,一边肩膀被他靠着,另一只手一直托着他的额头。

没过一会,一只肩膀酥麻,另一只手也酸痛。

但她实在是太想让他好好休息了。

他的身体裹在毛毯里,微微瑟缩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靠在她怀里,如此安稳地呼吸着,让她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母性。

好乖好乖。

这个念头吓了她一跳。

过了好久,最后一瓶水也快没了。池阮只能轻轻叫他:

“俞叔叔,俞叔叔,醒一醒。”

俞允淮蹙着眉头睁开眼,下意识回应了一句:“阮阮……”

他的声音很哑,带着淡淡的疲惫。

他意识到自己正靠在池阮身上,连忙坐起来,满脸抱歉地看着她,却见池阮温柔笑着看他,一边甩着自己的两只手,一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