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把她圈起来,笼在怀里,俞允淮用背后挡在醉汉面前,侧过身,抬起一只手,硬生生用小臂挡住砸下来的酒瓶。
他闷哼一声,吃痛地皱了皱眉,好在池阮一脸惊惧,眼睛紧闭,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后知后觉地睁眼,抬起眼,对上他紧张的神情:“吓到了吗?刚才摔到了吗?”
还没有回答,身后醉汉又开始嚷嚷,俞允淮转过身,一只手牢牢捏住对方即将落下的拳头,忍着怒气,冷冷道:
“抱歉,您的酒我们会双倍赔偿,如果您继续动手,那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虽然看上去瘦,但站起来,身量却比眼前醉汉高出一个头不止,抓住对方的大手有力,整个人眉眼疏朗,气势十足,正巧老板也慌忙走过来,大声怒喝:
“疯了!闹什么闹!我报警了啊!”
醉汉瞪了他们一眼,松手坐下:“记得赔钱!”
老板关心俞允淮几句,开始骂骂咧咧收拾店面。
他们坐下,池阮浑身惊疑不定,脑子里不断回顾刚才那只高高举起的酒瓶,小时候,池昌喝多了经常这样打杨丽,有时候连带她和池睿一起打,每每遇到这样的场面,她都有些格外敏感。
她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身后,俞允淮轻轻吸了一口气,将隐隐约约透出血迹的袖子藏起来,整条小臂像是废了一样,轻轻抬一下,都又疼又酸。
他轻声问她刚刚有没有撞到哪,她呜咽着告诉他又撞到腰了。他有些自责,柔声安慰她待会回去再给她好好包扎,又问她吃没吃饱,哄着她吃了一点东西。
离开小店,两个人走在冬夜里。
他步态有些虚浮,眼角也染上了一点嫣红,闷闷地走在她身边。
她下意识想要扶他,却在用手碰到他小臂的瞬间,他整个人猛地瑟缩了一下,又努力装作正常的样子,表情有些紧张。
池阮突然开始回忆方才的细节,后知后觉,原来那个瓶子,碎在了他的手臂上。
她心里一酸,立刻把他的手牵过来,大衣是黑色的羊毛材质,又厚又挺,但隐约可以看出,有血迹渗出,可以想象里面有多严重,而他呢?如果她没有发现,他就打算一直忍着吗?
“......疼吗?”
万千心疼最终化为颤抖的两个字,半晌,没有回复,她有些气恼地抬头,月光下,俞允淮有些醉了。
雪色映照着月色,把他的脸也衬得清倦破碎,加之眼角和鼻尖都有些泛红,池阮忍不住摸了摸他的下巴,轻声问:
“喝多了?不舒服吗?”
下一秒,他低头,嘴唇轻轻靠近她的额头,又缓慢又细碎地吻她,他的声音几乎消散在雪夜里:
“对不起...又让你受伤了...”
第30章 “他在哭。”
他酒量不好, 俗话说酒后见人品,那么光从这一点来说,他应当是个人品还不错的人。
他们是打车回来的, 上车时, 他仅仅是意识有些迟钝, 在车上摇摇晃晃一会,整个人便软软地靠在池阮身上,呼吸里都带着酒气, 紧紧皱着眉头, 咬紧牙关, 很难受的模样。池阮知道他不舒服, 也知道他习惯隐忍, 努力调整姿势让他好受些,双手轻轻帮他揉着滚烫的太阳穴。
下了车,他就已经有些走不稳了。
有的人喝多了, 走不稳道,便会强撑着奇形怪状地往前走, 故而有了醉步。他倒好, 下了车,头有些晕,干脆长身倚在路灯下, 头耷拉着,细软的刘海垂在额前,看上去很可怜。
池阮拉了拉他的手, 有些好笑道:“快点进去啦, 外面多冷。”
“不舒服...走不动...丢人...”
他神色有些迷茫,眼角还带着潮红, 眉毛微微蹙起,一只手苍白地裸露在外面,轻轻放在腹部。整个人像是一只淋湿的小狗,头发也毛茸茸的,池阮心里酥酥麻麻,审视了他几眼,该说不说,他平日里确实很在意形象,从不穿有褶皱的衣服,任何物品也必须绝对干干净净,但凡正式场合,一定是正装出席。
“又不舒服了?让你别喝了,你又不听,下次再这样我可不管了。”
他眼里水光闪烁,眼圈有些发红,好像快要哭出来,有些郁闷地看了她几眼,低下头:“哦,那你就别管了......反正你早就嫌弃我了......”
他的头别过去,池阮愣住,一个人在风里凌乱。片刻,又好笑又好气地挽住他:“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不舒服。”
她扶着他走进去,他又高又大,下巴轻轻靠着她的额头,一半重量压在她身上,呼吸打在她脸上,却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俞允淮原本的家在一栋老旧的小型别墅。一共两层楼,地下还有一层,进了门,装修风格是温馨日常的法式,虽然能看出有些陈旧,但想到这都是几十年前的房子,足以窥见房屋主人前沿的审美。
进了门,才发现屋子竟然被打扫得很干净,大概是他来之前就找人打扫过。
他躺倒在沙发上,坐下去的时候大手一拽,池阮被他带进怀里,头撞在他胸脯上,鼻腔里瞬间涌进他衣服上的松木味道,她眼前一黑,听见他一声闷哼,下意识发问:“还好吗?撞到伤口了吗?”
他前不久刚刚在胸口做过手术。
“...没有,”他嗓音沙哑而低落,“你呢?疼吗?”
她摇摇头,他眼里已经不剩几分清醒的神志,心里却记得刚刚在店里撞到了她的腰,固执地掀开她的衣服一看,直到见到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头埋在她颈窝里,闷闷地说:“不要对我这么小心翼翼,好吗?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保护你,还总要你照顾。”
颈窝,大概是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露出的最大的坦诚,足够柔软,足够贴近,足够信任,他们呼吸交缠,两颗心脏隔着两层胸腔相撞,他的头发让她的皮肤又酥又麻,却也由衷的安心。
她心里一软,他的头滚烫,她伸出手一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浑身冷汗。
屋里没有开灯,落地窗投进雪影和月光,一地银霜。
她站起身,想找一些药,却被他紧紧拉住:“你...要去哪?”
他的手握得很紧,很轻很轻,挣扎道:“我好痛...我...”
下一秒,他用手捂住嘴,浑身往前一倾,险些吐出来,好不容易忍住,腹部由于酒精的刺激泛上一阵阵火辣烧灼,他整个人轻轻推开池阮,弓着身子,浑身颤抖,口中溢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努力忍着,不想在她面前失态。
池阮被他下意识推开的动作猛地一刺,但回过头,见他缩在一旁,孤单脆弱的模样,一张清俊温润的脸煞白,还是忍不住找来垃圾桶,放在他面前,轻轻用手抚着他的后背。
在她的手碰到他的瞬间,他浑身微微一缩,慢慢地,眼里的抗拒变为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