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绾坐在一边,“你说。”

川哥儿:“外祖母真的喜欢母亲吗?真的喜欢我吗?”

折绾诧异他年岁如此小就问出这般的问题,良久之后点了点头,“毋庸置疑。”

川哥儿松了一口气,“那外祖母为什么昨日会为了阿郎哥哥不去及时看母亲呢?”

折绾并不歪曲什么,只伸出一只手来,在夏日刺眼的光芒之下翻了翻手掌,“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总有前后之分。”

川哥儿有些茫然,但也大概懂了。

他踟蹰着,想问问母亲自己在她心里可有排在前头,但这话不敢问。他还没有说呢,便有茗妈妈进来了,笑着道:“少夫人,素兰来了。”

折绾露出笑意,欢喜站起来,“不是让她明日来吗?”

她大步流星走过去,茗妈妈紧跟着出了门。莹姐儿和升哥儿背着手站在一边看,齐齐道:“大伯母好忙啊!”

但他们也很忙,莹姐儿拉着川哥儿的手,“快快快帮我研磨吧!”

折绾:“是,臣妇也是后来才知晓,袁大人已经缠着越王殿下去闽南种茶叶好几年了。”

皇帝哈哈大笑,乐不可支:“这个朕知晓,多年前越王就跟朕说过,他门下的门客一些想着让他帮着去造寺庙,一些想着去观天象,还有一个固执的觉得闽南可以种茶叶门客奇奇怪怪,他整日跟朕叫苦连天的。”

他说到这里感慨,“真是一事推一事,一年前,闽南知州换了王德山,他是个务实的,见你们买地种茶叶,便写折子来告诉朕此事可行,只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种出来。”

折绾便低声说:“是可以的。”

她道:“臣妇自小喜欢侍弄花草,知晓什么土种什么花。便叫掌柜的带了许多茶树和土回来,如此这般折腾了快半年,有五成的成算能种出来茶苗,才敢叫人带着银子去。”

皇帝欣慰点头。王德山已经写了信来,准备大力扶持,也在信里面写:“越州六品行人袁耀袁夫人为头,英国公府大少夫人的女管事茗氏及宋家大少夫人玉氏管事张为辅,再添当地世家从中周旋,召集百姓开山种树,官府下乡进山游说流民,民心一致,众志成城,如今能解民生流窜之苦五分,温饱三分。”

皇帝想到这个还是高兴的,“全凌之是个废材,在闽南三年一事无成,朕真是恨之入骨。”

全凌之是之前的闽南知州。

皇帝就喜欢踏实肯干的人才,道:“若是各地都有闽南之心,有胆量有才能,还怕天灾?”

从前年洪水开始到今年,各地天灾不断,户部的银两支出众多,那些臣子却一个个的还在上奏说穷

皇帝深吸一口气,太后瞧了便道:“百年总有天灾出,但最多三五年就过去了。皇帝这几年日日夜夜思虑,老天爷也看在眼里,便有了好事。这也是皇帝的运道在,不然事情能这般顺?你自小的运道就好,所以说真龙天子呢,老祖宗的话是没错的。”

皇帝就笑道,“还是母亲最心疼儿子。”

他对折绾也是赞许的,“虽然是无心之举,但确实做了一桩好事,等闽南一事周全下来,便与你赏赐一番。”

太后满意,“是这个道理,阿绾是自家孩子,可不能小气了。”

皇帝跟太后逗趣:“那就明年进贡的绫罗绸缎和东珠都赏了?”

太后:“那也不行,咱们家的孩子多,可不能偏心一人。”

皇帝再次大笑起来,而后感慨道:“如今只有到母亲这里才能有片刻安宁。”

太后:“那你就多来,左不过多你一双筷子。”

皇帝站起来,“是,晚膳还要来母亲这边用才舒畅。”

折绾一直垂着头,不敢多说一句,等皇帝走了,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别怕。”

折绾哎了一声,给太后插了一瓶红梅,心里却在想,等开了年不久,刕鹤春就要被关了。

上辈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被关,但她如今偶尔能见几次陛下,倒是也能揣摩出一些事情来。

陛下最近并不高兴。

他提起太子的时候会皱眉,提起臣子们会恼怒,提起各地会心烦。

刕鹤春最后是在哪上面触霉头了呢?

折绾索然无味,她端起茶杯,茶盖子拨弄着浮在表面的茶叶,慢吞吞道:“母亲……你给长姐吃的药,是什么药?”

折夫人猛然抬头。

折绾:“是一两观音土,一两香灰,一两无根水,一两梧桐叶?”

折夫人眯起眼睛,并不说话。但折绾却明白这是让自己说中了。她就难免幽幽感慨起来,“长姐原来真的过得不好啊。”

她以为长姐那般的人,才是刕鹤春眼里的佳妇。所以十几年来,一直想要学得几分模样。她还有个执念。

是不是等她成为长姐那般的人,她就可以过得很好了呢?

直到去世之前,她还是这般的念头如果是长姐在,素膳是不是不会死?

长姐那般聪慧,不会让素膳落得这个下场。

谁知道长姐也要被逼着喝药。

喝四处泛着愚昧的药。

屋子里,寂静无声。折夫人青筋暴起,折绾神情却越来越平缓,她轻声道:“观音土,得要送子观音庙前的庙柱土吧?”

她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是叹息自己还是叹息长姐:“梧桐叶,也须是百年大树伸出来的枝叶才行,听闻是凤凰停栖过的,很有神性。”

“那两香灰,最少得供奉着送子娘娘十年,这才显得心诚。就是最简单的无根水,也要生下六个儿子的妇人去接才行。”

这般将这些东西搅和搅和在一块,便能一举得男了。

刕鹤春:“我已经替川哥儿寻摸好了先生,过两日咱们一块带着川哥儿先去拜访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