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皇帝的慌乱,陈颂知却是闲庭漫步似的,步步朝着金銮殿中的高座走去。
他身后的士兵将大殿团团围住,像一堵高墙似的,密不透风。
“不记得我了吗?”陈颂知走至皇帝跟前停住了脚步,一个坐着瑟缩着,一个站立笔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直到他薄唇翕动,缓声唤他,“皇兄。”
“你……敬弦?不……这不可能,你那年不是已经……”
“死了?”陈颂知轻笑一声,眸底本该是冰冷一片,却又因着皇帝这番话似是想起了什么令他觉得温暖的回忆,眸底拢上一抹柔光,连带着看皇帝也温和几分,“是该死的,可惜没死成,没让皇兄如意,否则如今你我兄弟二人又怎能在这金銮殿上相聚呢?”
皇帝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他连连摇头,仍旧想要腾起几分气势来:“敬弦,你可知朕现在是皇帝!你这是在谋反!来人!来人拿下这个叛贼!来人护驾啊”
“皇帝?你算哪门子皇帝,让边关百姓深陷战争的水深火热中,能力不足,鹤春心狂妄,觊觎刕将军的实力,又听信奸臣谗言,一面联合邻国敌军攻城,一面又想着吞并邻国,你可有想过,若是刕将军当真战败,大齐何来兵力对抗突破边关的邻国敌军,他们是否会毁约变卦,将与你的合作一举推翻,大齐何在,江山何在?”
陈颂知冰冷的嗓音一一道着皇帝的罪行,愚蠢的皇帝却根本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这是朕的江山,朕的大齐,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此指责朕!”
“皇兄,我是否该提醒你,这江山怎会是你的呢,偷盗的小贼,如今也该是时候还来了。”
“护驾!人呢!护驾啊!有人行刺!”皇帝的脸色在陈颂知拿着匕首靠近的动作下越发惊恐,他嘶喊着,瑟缩着,全无半点天子该有的样子。
“皇兄不必喊了,半个时辰内,金銮殿内外不会有你的人出现。”陈颂知弯唇一笑,“但,我的人,已经将你包围了。”
“不……当年的事不是我做的,与我无关,我那时候也还是个孩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你不能这样,我是当今天子!这是朕的天下!这是朕的皇位!”
“这是朕的……啊!”
凄惨的嘶喊声,喷洒而出的鲜血。
大殿内的宫女太监吓破了胆,却被层层涌上的玄北军包围。
半个时辰后,发现金銮殿出事的士兵们后知后觉赶来,鲜血已染红大殿,位于高座上身着龙袍的年轻帝王已然丧命。
八月初一。
邻国送上投降书,甘愿臣服于大齐,再无异心,奉上朝贡,愿两国交好,愿大齐庇护。
八月初五。
新帝登基。
曾经在多年前走失的先帝储君重回皇朝,执掌大权。
潜伏在朝中多年的前太子余党一举露面,力挺新帝,扶持上位,最终稳固下局面,让大齐开启了新的篇章。
边关大获全胜,玄北军受百姓追捧敬仰,各地纷纷自发建起玄北将军像,以朝拜信仰。
新帝下令重赏玄北将军,封爵赏地,贺迎玄北军班师回朝。
八月十五,中秋节。
折绾坐在庭院的围栏上,纤细的小腿悬空挂在围栏边,抬着头看着天边圆月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腿。
突然,肩头一重,带着熟悉冷香的外袍披了上来,温热气息在瞬间将她包围,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却是面色阴沉沉的,像是多有不悦。
“入秋了,怎穿得这么薄在外待着,若是不想穿厚重衣服,便入屋里等着,若是染上风寒……”
男人话音未落,折绾一个转身,披着他的外袍轻巧地从围栏上跳了下来,不耐烦地打断他:“阿鹤春哥哥,你太啰嗦了,一整日没见,一见着面就这般唠叨,我都听烦了。”
少女的娇嗔多有不满,却又绵软得没有半分威慑力。
刕鹤春先是一愣,而后轻笑出声,手臂一伸便将人揽入了怀中:“这话的意思是,一日不见,甚是想念,对吗?”
折绾忽的被抱了个满怀,额头抵上刕鹤春的胸膛,面上微微发热,却还是坦然承认道:“自是想的,我一人在屋中待着,可无趣了。”
自战事平息后,玄北军并未急着班师回朝。
朝中变天,诸多繁杂事务自有陈颂知自行解决,刕鹤春便率军留在边关,发动士兵们替边关百姓重建战后家园。
缺粮时,是边关百姓节衣缩食捐出自己的粮食才让他们得以撑到援军到来。
战争时,也是玄北军拼死捍卫,以命守住北城才让边关百姓不至于沦为敌军俘虏。
两方相互感激,相处融洽,齐心协力重建北城,一待便待到了这时。
刕鹤春也因此每日忙得不见人影,大多时候深夜而归。
偶尔提早回来,也已是在外忙碌了一整日,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
刕鹤春俯身落下轻吻在折绾额间,月光拉长两人相拥的影子,他伸手抬起她下巴,逼近的呼吸交缠缠绵在一起。
双唇将要贴合时,走廊另一头忽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朱石的大喊:“将军!上京来信了!将军,我们……”
折绾小声惊呼了一声,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就被刕鹤春护到了身后,只掩耳盗铃似的藏住了她羞红的脸蛋,但围栏前明晃晃地站着两人,也叫朱石顿时止了声。
“额……我……要不待会再来?”
刕鹤春眸光一沉,霎时一记眼刀朝朱石射去:“拿来。”
待会,待到哪会,莫不是要待到他们上榻歇息了,再来打扰。
朱石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还是拿着信上前两步递给刕鹤春,甚还在折绾身边小声唤了一声:“见过夫人。”
折绾身子在刕鹤春怀中微微一抖,觉着自己以这姿态见人实在羞赧。
她动了动身子正想从刕鹤春怀中露出脸来,原本扣在她腰间的大掌霎时向上,一手掌住了她的后脑勺,仍把她往怀里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