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茶香,方才紧张低气压的氛围好似缓和了不少。
唐镇宗邀折绾坐下,递给她一杯沏好的热茶,温声关怀道:“绾绾,这几日身子恢复得如何了,可还有何不适?”
折绾遇难已是三日前的事了。
当夜她和刕鹤春发生在小木屋中的事或许还无人知晓,大抵都只知她被唐令泽派去抓她的人下了迷药迷晕,而后被刕鹤春救回了知府。
无人知晓,但不代表无人猜疑。
唐令泽此举目的显而易见,而孤身前去营救的并非原计划中的唐令泽而是刕鹤春。
孤男寡女,深山鹤春林,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好。
折绾面色如常,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多谢姨父关心,我身子已是好得差不多了,并无任何不适。”
唐镇宗微微颔首:“那便好。”
屋内有片刻沉寂。
唐镇宗既是说有话要问,却又慢条斯理不急着开口。
折绾大抵能猜到是些什么,眸光有一瞬暗沉,而后先行开门见山道:“姨父唤我来,是想问我何事?”
唐镇宗微怔,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鼻头,默了一瞬才缓声道:“那日,刕鹤春前去救你,你们……”
到底是不便将这等事如此直白问出口,唐镇宗话说一半又止了去。
折绾静静抬眼直视唐镇宗,她不知刕鹤春是否有和唐镇宗说过什么,但事到如今,她又有何可说的。
“没有什么,姨父,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当真什么都没有。”那夜绚烂的记忆似乎又要浮现脑海,折绾敛目一瞬,将那些画面彻底压下后,才又再度开口道,“那日刕将军将我救下,我虽是被迷药迷晕,但还存留些许意识,待到刕将军将我带上马车时,我已几乎清醒了过来,刕将军救了我,我心怀感激,仅此而已。”
唐镇宗脸色微变,到嘴边的话似乎被折绾这番话给噎住了。
心底思绪烦闷又无奈地交织着,太阳穴也在隐隐作痛。
唐令泽做出这等事的确是他未曾想到的,可事情既是已经发生,要压下这样一件事与他而言并不困难。
但他更没想到唐令泽竟然牵扯进了近来兵器走私一案,刕鹤春带人查探此事,他更是承诺待唐时安回来后辅助查探,若事情最后水落石出,只怕整个知府都脱不了干系。
士兵应声:“六子和阿毛跟着折姑娘一起的,将军您就放心吧。”
一看士兵那意有所指的暧昧眼神,刕鹤春眉心蹙得更紧了,几欲动唇解释什么,到底还是只沉沉“嗯”了一声,放下马车帘坐回了马车内。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甚至连马车驶动时的碾压声也不再有。
刕鹤春垂眸看着搭在腿上的毛毯,一时间又开始想。
她是真饿了,还是觉得委屈借此四处走走消散心情。
她哭了吗,还是只是撇着嘴隐忍心情。
毛毯,是她给他盖上的吗。
刕鹤春重重阖上眼帘,神情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诸多思绪侵扰在脑海中,他竟有些坐不住了。
再度睁眼,刚要有起身的动作时,马车外忽的传来了走近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女轻柔的嗓音。
“将军醒了吗,可是还在睡?”
士兵还未来得及出声回答,马车忽的一动,马车帘从里面被撩开。
刕鹤春躬身走出,抬眸就瞧见身后跟着六子和阿毛的折绾步伐轻快地正往回走。
折绾愣了一下,脸上本就带着些许轻松欣喜的神情在看见刕鹤春后彻底绽开。
“刕将军你醒了!我买了些打糕,软软糯糯的好生香甜,我给你也带了些回来,要尝尝吗?”
马车因着车厢内那位块头极大的乘客颠簸得有些厉害,好在马儿早已适应这样的劳力,马蹄有力平稳地一步步往前踏着步子。
马车驶过半山腰,刘力忍不住侧头朝那间被树林遮挡的庄子方向看去。
绿荫丛上,炊烟袅袅,即使再看不见别的更多,却好似能想象出精致貌美的少女如坠入凡尘一般,在那充满烟火气的茅草屋中劳作忙碌。
刘力正看得出神,身后的马车厢内忽的传来男人疑惑的问话:“这儿怎么有烟,半山腰那处废宅里住人了?”
马车内坐的正是云台村里李地主家的宝贝儿子李耀。
今日刘力本不打算出门,却被李耀毫不客气地从家里找了出来,仅给了他十文铜板,就要求他驶马车载他去云台山另一头,听说是因他在隔壁乡镇瞧上了一个漂亮姑娘,今日说什么也非得去见人家一面。
刘力心中不愿,但无奈根本不敢招惹这位向来在村子里横行霸道的地主儿子,只得无奈接下这单子,有十文总比没有的好。
这会叫李耀一问,他才从思绪中抽回神来,情绪却是因着昨日被刕鹤春淡冷看来的那一眼低落不振。
他有气无力答道:“嗯,前两日来了位姑娘,和她父兄一起住在那儿。”
李耀一听,顿时眼眸一亮来了兴致:“姑娘?哪儿来的姑娘,多大岁数,可漂亮?”
刘力皱了皱眉,知晓李耀是什么性子,自是不想让他染指折绾,只避而不答道:“她兄长看着不像普通人,又高又壮,怪吓人的。”
李耀却是压根没把刘力这拐弯抹角劝退他的话给听进去。
只想着新来云台镇的姑娘,他还未曾瞧过模样,和父兄住在一起,自然是还未婚配了。
眼下且先将隔壁乡镇那姑娘仔细瞧上一瞧,待回来时,顺道就能再看看半山腰这位,哪个好他便要哪个,亦或是两个都要,也未尝不可。
午后。
折绾在书案前将今日的账增添在欠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