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角度模糊地看见床幔后被褥隆起的高度显得有些怪异,她不禁多看了两眼,以为是折绾曲起膝盖就要起身来和她谈话,忍不住催促道:“你动作快点呀,莫不是还要我来榻上请你起身不成。”

折绾心跳骤停一拍,一见唐洛嫣似是就要起身直接来床榻边把她给唤起来了,脚下顿时一抬,双腿不偏不倚就架在了刕鹤春的肩上。

脚心下踩,这回她倒是轻而易举分辨出那是他肌理紧实的后背,但也让她瞬间就能彻底分辨出两人此时竟是以一个怎样的姿势在床榻上隐藏着。

来不及多想,折绾脚下顺势用力,踩着刕鹤春的背直接将人原本要和她保持一定距离的支撑姿势彻底压倒。

刕鹤春避之不及,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就这么任由她将他的脸压倒在了她腿间。

热气的源头忽的转移了方位,气息扑洒的一瞬,某些曾经有过,却是每一次都叫她感到羞耻至极的画面瞬间浮现脑海。

折绾霎时软了腰身,整张脸涨红了一片,忙不迭撑着身子就要从床榻上起来,开口时嘴里嗓音几乎要变调:“我、我这就起来了。”

折绾隔着床幔动作怪异地将身子探出被褥外,好在唐洛嫣已转过头去,她才得以慌乱找着自己掉落的一只鞋。

窸窸窣窣的声响没引来唐洛嫣注视,快速穿好了鞋,顾不得有些凌乱的衣衫,连忙整理好被褥,确定不会叫人看出异样,这才下了床榻。

折绾娇红的面容恰到好处地掩饰了她的慌乱。

直到她走到桌前坐下,唐洛嫣这才又开口道:“磨磨蹭蹭的,平日也没见你这么早要睡呀。”

折绾微蹙了下眉头,唐洛嫣这一找来可叫她好生折腾,气息还有些不匀,没好气道:“你究竟何事找我?”

唐洛嫣这才想起正事,板着脸好似质问似的,带着些许愠怒:“你当真还想着和刕鹤春成婚呢,我娘方才是不是来和你说这事了?”

折绾道:“何事?”

“刕鹤春向我爹求娶你的事啊!他偷偷摸摸的,竟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提了亲,我爹连聘礼都没见着呢,就这么答应了!不过我娘说这事还得问过你的意思,你不会答应的,对吧?”

折绾惊愣地眨了眨眼,胸膛前揣着的那一沓没有放平整的银票此刻存在感极强。

所以,刕鹤春所说的礼物,不仅是礼物。

是聘礼吗?

折绾一时间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前世的刕鹤春聘礼可是一分没少她的。

八十八抬聘礼,排场甚是浩大,叫她那时还以为家道中落的刕鹤春是倾家荡产才给自己撑足了场面。

不过后来她嫁进将军府后便知晓,这八十八抬聘礼对刕鹤春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根本不是什么倾家荡产。

今生,刕鹤春是直接连那些繁琐的过场都给省了,直接给她钱了吗?

折绾分心估摸着,方才没仔细瞧过银票上的面值,也不知这一沓银票究竟多少钱,和前世的八十八抬聘礼比起来,是多了还是少了。

唐洛嫣自顾自说完后,却发现折绾好似在走神,顿时又来了气,拔高声音道:“问你呢折绾,你是不是还是不信我此前所说的,若是你嫁给刕鹤春,真的会成寡妇的!”

这话一出,折绾顿时回了神,视线下意识就朝身后床幔遮挡的榻上看了去。

榻上被褥像是堆成一团,但仅有她知道,刕鹤春就藏在被褥下。

这不是全给听了去!

折绾面上有些尴尬,若是背着刕鹤春,她大可直言,当寡妇又如何,又不是没当过,富裕的寡妇可不比伺候男人舒服吗。

可刕鹤春就在身后,她什么也不敢说,只得眨眨眼当做迷茫道:“表姐,你怎就偏偏对刕将军这般有成见?”

唐洛嫣一个头两个大,白了折绾一眼,顺势就道:“虽然我的确对他有成见,但这事当真就如我所说的,若你嫁给他,指定会成寡妇,你知道寡妇什么下场吗,孤苦无依,孤身一人,你真想到那时过这般凄惨的日子吗?”

唐洛嫣所知的,和折绾前世所真实经历的自是同样的画面。

但那已是上辈子的事了,折绾垂眸搅了搅手指,压低声音也不知刕鹤春是否会听见,只在嘴里小声嘀咕着:“谁说当寡妇就一定得过凄惨的日子呢。”

微不可刕的低声不仅刕鹤春听不见,唐洛嫣也没能听得清晰。

不过她并未在意,自顾自思索着什么,忽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折绾此前的择偶标准,讶异地转头看向折绾:“你该不会,本就想将来当个寡妇吧!”

唐洛嫣声音不小,甚至因着惊讶还拔高了些许。

折绾心头默默补充着,是富裕的寡妇,面上却是顿时被吓着了,忙要伸手去捂她口无遮拦的嘴。

但唐洛嫣思绪一下被打通,如此想来好像什么都说得通了。

她闪身躲过折绾伸手捂她嘴的动作,双唇翕动,快声分析道:“刕鹤春自是富裕的,他的钱,就是一家子人几辈子都用不完,你若与他成婚,日子的确是会过得不错,你且早做打算积攒一笔钱财,就算他有朝一日命丧黄泉,你下半生也不愁吃穿了。”

唐洛嫣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得甚是有道理,此前担忧许久,却从未想过这一番出路。

殊不知,她每往下说一句,折绾的脸色就越发难看几分。

说到最后,折绾几乎脸都吓白了,终是准确捂住了唐洛嫣的嘴,斥声道:“表姐,你别胡说了,哪有你这般咒人的!”

两人虽是皆知日后刕鹤春会早死,但如今人还好端端活着,这般议论自是不太道德。

唐洛嫣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言论不当,掰开折绾的手不满地撇了撇嘴,小声道:“这不是就背后说说吗,我又没当着他说。”

折绾眉心突突直跳,心虚得都不敢再往后看去了。

岂知,唐洛嫣仅消停了一瞬,跳跃的思绪又往别处想了去,很快再度开口道:“不对啊,好端端的,你为何想着当寡妇,刕鹤春虽富,可仍有旁人不差,不仅同样能让你过着好日子,还能与你相伴到老,譬如江别尘就不错啊,你们不是相处好几月,我怎前些日子又听说你和他……”

唐洛嫣本还在一旁滔滔不绝,话语中提及江别尘时,折绾屋中的床榻忽的发出一阵突兀的声响。

她话语一顿,怔然转过头去:“什么声音?”

折绾心跳猛然重跳一声,忙站起身来下意识想遮挡唐洛嫣的视线。

唐洛嫣方才的每一句话都听得她心惊肉跳,生怕当真刺激了刕鹤春,叫他连躲藏都不顾了,直接从床榻上气得跳起来。

那般画面,折绾想都不敢想,连忙心虚道:“没、没什么吧,可能是我放在榻上的书册落地上了,我一会捡起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