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指尖拂过栅栏,在拴在栅栏上的一束旄绳前停下,那旄绳历经了无数风吹雨打,早已不复当初绚烂斑斓的模样。

南宫驷拿了调料从木屋里出来,见楚晚宁在看旄绳,笑道:“那还是宗师走的那年,我系在这里的,都快朽光了。”

楚晚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在木桩磨成的矮凳上落座。

他效力儒风门的时候,南宫驷还只是个稚子,自己常常会带他来啸月校场走动,这个狩猎屋还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火很快生了起来,石斑鱼被穿在果木枝条上烤,肥美的鱼脂从焦脆皮肉下滋滋淌落,散发出浓郁肉香。

南宫驷分了六条给蹲在木栅栏旁的妖狼,剩下四条洒上盐巴,分与众人。

宋秋桐只吃了几口,就把烤鱼递给了已经飞快地啃完整一条肥鱼的南宫驷,说:“我不吃下了,公子替我分一些吧。”

楚晚宁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见南宫驷接过了烤鱼,很开心地吃起了第二条,心想这个宋秋桐瞧上去乖顺温和,是个体贴人,和传闻中那红杏出墙的女子浑然不像,流言蜚语,果然不可当真。

正思索着,一张荷叶递来,上头鱼肉细细分好,主要的刺儿都被剔掉了,白嫩的肉冒着热气和焦香。

楚晚宁微感诧异,转过头,墨燃正把随身佩戴的银色短匕首收好,笑道:“师尊,吃这个吧。”

“你哪儿来的荷叶?”

“刚才在湖边捉鱼的时候,顺带采的。”墨燃把鱼肉递给他,“趁热吃,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楚晚宁接过荷叶,心中涟漪微起,说道:“谢谢。”

他确实不喜欢吃到鱼刺,处理好的石斑入口即化,楚晚宁一块一块地吃着,也不觉得腻,等全部吃完之后,挂在火上煮的茶也滚了,宋秋桐起身把铁壶取下,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双手奉上。

“楚宗师,请用茶。”

纤纤玉手捧着白瓷小杯,臂如皓月,腕间赫然一点朱砂。

楚晚宁忽地想起当年在“轩辕阁”拍卖时,阁主说过她腕子上被寒鳞圣手点了一颗守宫砂,想来就是这一颗,既然守宫砂在,宋秋桐和叶忘昔有染这件事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思及如此,楚晚宁心下总算是松了口气,南宫驷是个纯无心眼的人,像草原上的野马,像一意孤行的孤狼,有着刀劈斧削的浑朴骏烈,这样的人,楚晚宁不讨厌,所以他不希望南宫驷遇人不淑。

宋秋桐的茶水敬到了墨燃跟前,墨燃接了,却并没喝,搁到了一边,微笑道:“宋姑娘,我有一样东西送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为本集结尾eg版《主角有东西送给你》

墨燃:宋姑娘,我有一口油锅要送给你。

墨燃:薛萌萌,我有一群基佬要送给你。

墨燃:师妹妹,我……唉,算了,没什么。

墨燃:叶公子,我有一场婚礼要送给你。

墨燃:南宫驷,我有一副眼镜要送给你。

墨燃:师尊,今天晚上来我房间,我有一个亿的项目要送给你。

墨燃:emmmm…好像漏掉了什么……挠头……想不起来,算了算了。

梅含雪:……

第157章 师尊,那年新婚夜,其实我……

他说着, 取出一根细细的手链,那链子光华璀璨, 由东海的珍珠母和祝融山的羲和晶串成,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你先前修书, 想求鲤鱼晶石, 但实在不巧, 那石头已经被我堂弟拿去炼剑了。我也没有准备别的贺礼,买了这个水火链, 你戴起来应当合适。”

“这……这太贵重, 秋桐怕是不能收……”

“哪有贺礼不收的道理?”墨燃笑道,“何况水火链也能压制火系灵力,但是只适合女子佩戴, 你戴在身上,往后常伴南宫公子左右,多少也能平缓一下他的灵流, 算是实用的东西。”

宋秋桐回头望了望南宫驷, 得了首肯,这才双手接过链子, 恭谨地行了一礼,温声道:“多谢墨宗师。”

四个人喝了茶,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天。

楚晚宁关心南宫驷的终身大事, 便让他这些日子多去留心一下婚典上的各个细节是否都已安排妥当,不要临时出了乱子。

南宫驷三两口就把茶水喝完了,把空杯子在手中抛着玩儿, 然后笑道:“宗师不必担心,我每晚都去看呢,我和小时候也不一样了,有些事情都知道该上心。这不,昨天发现秋桐的礼服上少镶了一颗珍珠,立刻就找人去返工了。”

他说到婚典,一向飞扬不羁的脸庞上,竟也有了些许腼腆。

他看了宋秋桐一眼,笑道:“秋桐到时候一定很好看。”

这句话落入宋秋桐前世丈夫的耳中,墨燃心不在焉地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他当然知道宋秋桐国色天香,有绝代风情,但那又怎么样呢?

当年旭映峰祭天,踏仙君迎娶修真界的第一位皇后,大婚之夜凤烛高照,他却未曾宿于新房。

那天晚上,他喝多了,红烛氤氲,落帐昏沉,他挑起新娘酡红含羞的脸,盯着看了一会儿。人在生命的重大仪式前,总容易产生岁月淹及,沧海桑田的感慨,纵使身为踏仙君,也不会例外。

他忽然觉得那么不真实,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旖旎嫣红,落到多年前的弥天风雪里。

当他在寒风中衣不蔽体时……当他快要饿死渴死,得人怜悯,舔着那人掬来的米汤时……当他初来死生之巅,惴惴不安时……当他踮起脚尖,去折月下海棠时……当他跪在楚晚宁跟前,柳藤加身时……

他何曾想过,自己终有一日,会踏尽诸仙,为尊天下。

“夫君,在想什么?”她朱唇轻启,眼波凝睇,她呼出来的气息都是香甜奢靡的,就像他今日高高在上的地位。

他好像什么都拥有了,美人、地位、权势……

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想不到有什么不满足,却觉得很空虚,整个人像是站在料峭峰顶,周围只有一张一张低伏的脸孔,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