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既然在乎清誉,就不该来这里。我表哥还要准备考试,没有时间见你们,也不会喝你的汤,请回。”

容钰缩在厚厚的狐皮大氅里,一张脸只有巴掌大,白得几乎透明,苍白的面容上嵌着一双阴郁的眼睛,周身被羸弱的病气笼罩,透着浓浓的倦怠与无力。

他的语气也轻,杂糅在春日料峭的寒风里,却像一个大耳刮子一般扇在二人脸上,让她们不堪的心思无处遁形。

白晓蓉脸上顿时血色全无,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身体摇摇欲坠。

白氏终究是有些忍不住了,面皮涨红,咬着牙道:“容钰!蓉儿只是来帮我提东西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让你父亲听见了,定要狠狠责罚你。”

容钰眼皮都没动一下,淡淡垂着,“白夫人,我今日说的话还算客气,下次我再找你,父亲怕是不顶用,你便去求菩萨吧。”

说罢,容钰便让墨书推着他往胡同里走。

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待久了,容钰咳了起来,眼尾染上一抹水红,在苍白的面颊上格外明显。

墨书赶紧上前拍拍他的后背,担心道:“哥儿,是不是着凉了?”

容钰摆摆手,偏头瞥了身后一眼。

他殷红的眼尾上翘出一个锋利的弧度,浅色的瞳仁如同无机质的琉璃,不包含任何情绪,将白氏想要上前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阴冷的寒意爬上白氏后背,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般可怕。她吞了下口水,又惊又怒地看着容钰离去的背影,忽觉一阵心悸,似乎要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姜齐之前随蔡舒一起进过容府,担心被白氏认出来,只好躲在一旁。见容钰进了胡同,他才从墙上跳下来,凑到容钰跟前嘘寒问暖。

“世子妃,没着凉吧,要不咱们回府吧,府里暖和。”

容钰睨他一眼,姜齐笑得有点僵硬,天知道他看见容钰对白晓蓉提亲的时候,他有多么想一头撞在墙上,直接晕死过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眼下容钰还要去见杨家兄弟,简直是凶上加凶,姜齐恨自己早上起床时没让蔡舒给他卜一卦。

姜齐转了一圈,绕到容钰另一边腆着脸继续劝,“世子这时候肯定下朝了,正在府里等着您呢,咱们回去吧。杨家的表少爷马上要科考了,咱们就不去打扰了吧。”

容钰捂唇咳了两声,墨书赶紧推开姜齐,“起开起开,我家公子想去哪就去哪,还要你做主?”

姜齐顿在原地,嘴角向下撇,想哭。

要不回去先找蔡舒要点麻沸散吃上吧,这样挨军棍的时候就不疼了。

不过容钰到底也没在杨家待多久,距离会试就剩四天,杨淮瑾不敢有半分懈怠,全身心都埋在书里。因此容钰只是和他寒暄几句,便打道回府。

只是在走出大门不远处,杨淮烨追了上来,他看了眼身后无人,对容钰低声道:“这几日孙举人来了许多次,屡屡提到那本集注,都被我挡了回去,我怀疑他是专门奔着我二哥来的。我们在京中并未与任何人结怨,仔细想想,怕是与你们府上那位脱不了干系。你自己要万分小心。”

容钰眸光微动,心中有了成算,“我会小心的,烨表哥你多多注意,千万别让瑾表哥钻了别人套子。”

“放心,我会看着他。”杨淮烨鲜少有这样正经的时候,语气有些凝重,“方才你来时在胡同口发生的事,我也知道,白氏打的腌臜主意,我们提防着便是,你别凑上去,惹得一身腥。”

容钰本来一脸倦容,闻言忽地笑了笑,“表哥,你太小看我在京都的名声了,我主动凑上去,只有别人躲着我的份儿,断不会给自己招惹什么。”

杨淮烨无奈,揉了一把容钰的脑袋,“胡说,我们钰哥儿是最好的。”

容钰道:“对了,回头我差人送一些棉衣护膝过来,考场湿冷,让瑾表哥注意保暖。”

“嗯。”杨淮烨应了一声,亲手将容钰抱上马车,“行了,走吧。”

姜齐看见这一幕,两眼一黑。

深吸一口气,姜齐动作利落地翻上马车,恨不得赶紧驾马飞回去。在这里多待一时一刻,他都要多挨一棍子。

杨淮烨见此,眯了眯眼睛,目光沉沉地看了姜齐一眼。

前朝有一药方名为国色天香膏,可使肌肤细腻白皙,世子可是需要

容钰刚一回府,甚至还没回到院子里,卫京檀就得到消息,阴着脸赶了过来。

“去哪了?”卫京檀问。

容钰淡淡地睨他一眼,“我去哪你会不知道吗?”

在他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眼线,放在现代简直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直播监控了,怎么还好意思厚着脸皮来问的?

卫京檀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生气,亏他一下朝就飞奔回来,准备抱着小少爷睡个回笼觉的,谁知留给他的只有空荡荡冷冰冰的卧房。

手下来报,才知容钰竟然又去见他那个小白脸表哥了。

他不知道那个小白脸究竟有什么好,能让容钰如此精心地护着。论家世地位、才学样貌,他不认为自己有哪点比不上那个杨淮瑾。

莫非是他不如杨淮瑾长得白?

卫京檀越想脸越黑,眼神幽怨,酸气简直要冲出天际。

一旁的姜齐见状不好,缩了缩脖子,悄悄摸摸准备溜。

“站住!”

姜齐一哆嗦,僵硬地转过头,就见他家世子冷锐的眼神如刀子般扎在他身上,如果眼神能杀人,他现在怕是被扎成了筛子。

姜齐打了个寒颤。

“世子,我、我还有点事。”姜齐讪讪摸了摸鼻子。

完蛋,还没来得及找蔡舒拿麻沸散。

“跟我去一趟书房。”卫京檀冷漠开口,又扭头对墨书说,“推你家公子回去,没我的允许哪里都不许去。”

墨书撇撇嘴,容钰看都不看卫京檀一眼,半张脸蛋藏进兔毛围领里,垂下的眼睫又长又黑,衬得面色更加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