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榛气喘吁吁,抿去唇上的水色,口是心非地嘟囔道:“谁稀罕?”
沈雁清抬起半是迷雾半是清明的眼睛,一个翻身将纪榛压在榻上,又精确地寻到两瓣红润的唇,手慢慢探进衣襟里。
纪榛腾腾呼气,被亲得意乱情迷,沈雁清逼问他,“谁稀罕?”
他迷迷糊糊地回:“我.....”
正是擦枪走火之际,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吉安声音洪亮,“公子,沈大人该喝药了!”
赛神仙并未关门,吉安迈步进屋,正见榻上相拥的二人,惊得险些摔了手中的药碗。
纪榛猛地推开沈雁清站起身,羞得连脖子都是红的,却还要假装镇定,结巴道:“放、放桌上。”
他三两下整好凌乱的衣物,回头一看,沈雁清也坐了起来,神情一贯如常。
吉安半眯着眼,“我什么都没瞧见!”他快速将瓷碗放在桌面,一溜烟就往外跑,哐当一声帮二人将门带上了,走到外头拍怕胸口,“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纪榛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当然,也不知从何解释起,咬唇看向沈雁清,“都怪你。”
沈雁清侧耳,“怪我什么?”不等纪榛反驳,又道,“是你先亲的我。”
纪榛又气又羞,拿着黑乎乎的药去喂沈雁清,念念有词,“下回我让赛神仙弄些最苦的草药熬了给你喝。”
沈雁清面不改色地将药汁喝了。
正是这当口,似有一阵清风吹来,吹走总是飘在他眼前的一层薄雾。
白雾散去,雾霭后的面容也一点点变得清晰可见。
就如同一幅忽地泼上了颜色的画卷,纪榛黑亮的眼瞳、秀气的鼻尖、粉润的双颊和绯红的耳垂一并闯入沈雁清的视线里,那么明丽、朝气、皎净。
山水有色,玉人姣姣。
沈雁清乌沉沉的瞳孔逐渐点上莹光,变得清澄透亮。
纪榛拿着瓷碗放回去,还未察觉沈雁清的变化,滔滔不绝说着,“你是病人,我不同你一般计较,等你好了我就不这样让着你了.....”
他明明是说不过沈雁清,却非要用让这个字眼。
纪榛转过身,对上明亮的眼眸,声音戛然而止,“你.....”
沈雁清含笑望着他,洞然莹澈的眼底浮现些笑意,反问:“我怎么?”
纪榛呆呆站着,眼圈慢慢红了。
沈雁清伸出掌心,“你过来,看清楚些。”
纪榛徐徐走到对方跟前,任由沈雁清握住他的手仔仔细细打量他。
“我看见是你,纪榛。”
“对我笑一笑吧。”
纪榛抿一抿唇,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撞懵,笑不出来反掉泪。
沈雁清将人搂进怀里,闭眼与之紧紧相拥。
往后不要再哭了,这是最后一回。
番外三:成王败寇
新帝继位整半年,四海终有平定的迹象。
夏末,契丹大王子耶律齐到访。此次耶律齐前来不单单是为进贡,更为了两国联姻一事。
但纪榛未料到和亲的人竟会是灵越。
他与灵越相识多载,虽这些年不大走动,但在国子监就读时,与灵越有过几次来往,自有情意在。更别谈纪家没落之时,灵越对他无二差别。
纪榛知晓生在帝王家,多的是概不由己的儿女。灵越是三殿下李暮洄的胞妹,李暮洄尚且可以将她的姻缘拿来当作牵制蒋蕴玉的筹码,如今李暮洄被囚于幽鸣台,灵越虽仍贵为公主,但她性情绵软,处境定更加艰难。
一旦灵越前往契丹,此生就再无回乡可能。
宫中设宴这日,纪榛终于再见昔日的太子。李暮惟锦绣龙袍加身,与凤后端肃地坐于高位,皇长子这两年拔高了许多,愈发肖父,小小年纪便风神俊朗。
纪榛想起当日他在承乾殿外拜谢天子时,天子给他的教导,“昨日已去不可追,今日既来且珍行。”
如今再品,这话未必又不是另一番隐喻。
他随兄长坐于高殿右侧,殿中觥筹交错,身形高大的耶律齐与新帝交谈甚欢,爽快大笑,“灵越是陛下的妹妹,本文一定如珠如宝地待她,请陛下放心。”
三言两语就定了灵越的终身,却无人过问灵越何意。
纪榛想到今年也才二十出头的灵越公主,竟就要嫁给一个年纪可做她父亲的男子为侧妃,心中凄茫,连带着眼前的美食都变成了糠糟。
纪决察觉出纪榛的低迷情绪,一眼就瞧出纪榛所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斟了杯就推到纪榛手边。
连喝到喉底的酒都是苦涩的。
宫宴结束后,纪榛与兄长和蒋蕴玉一同去拜见陛下。
李暮惟素来温和,还是太子之时就礼贤下士,如今当了皇帝,自也是人人赞颂的明君。他在承乾殿韬光养晦近二载,冒着大不韪的罪名才坐上皇位,走至今日实属不易。对待助他登基的纪决和蒋蕴玉,更是高情深谊,厚待有加。
而纪榛又算是他瞧着长大的,几人聚在一块儿,倒也并非像寻常君臣那样拘谨。
“朕许久不见你,你倒是愈发沉稳了。”李暮惟笑着打量纪榛,“听闻你跟随兄长行军,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头罢?”
纪榛摇头,“为陛下鞠躬尽瘁是草民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