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谢老夫人怎可能不知道。
昨日听大夫人过来诉苦,拿不到银钱,还让掌柜的上门追债,谢老夫人激动地?觉都?睡不着,同南之叨叨,“真是歪打正着啊,我谢家的祖坟冒烟了,居然娶回来了个铁娘子。”
南之知道她高兴,“老夫人这回该放心了。”
谢家这一脉从家族中分开后?,谢老夫人就只有跟前的两个儿子,老大自小资质平庸,性格急躁,幸亏老二天资聪慧,处事沉稳,凭自己的本?事做到了东都?左相,让谢家跻身?于世家高门,荣誉这东西一旦有了,便不能丢,官可以?不做,但家族的气运不能断。
谢老夫人一双眼睛看人自来很准,谢家的几个后?辈中,最有资质的并非是大公子,而是闲頠。
可惜因他父亲的缘故,只能回到凤城。
是金子总会发光,但也耐不住旁人真把他当?作金子使,谢家大房的那些弯弯绕绕,她怎看不出来,人人都?想发设法要在他身?上刮取。
本?以?为他会有分寸,他倒好,整日一副懒散样,说?什么也听不进去?,总以?为自己的银子多?,花不完。
可他不知道,这世上最留不住的东西,便是银钱。
他要是再如此懒散下去?,待自己百年归土,他那爹娘也相继离去?,家底恐怕也就被他败光了。
当?初不惜背负偏心眼的骂名,临时把新郎给换了,便是看上了温家大娘子持家有道的名声,当?夜得?知温家抬进来的是二娘子时,她确实?受了不小的打击,天晕地?旋,就差晕了过来,躺在床上歇息了几日,想来天命如此,二娘子就二娘子吧,也不再做指望,结果?温家二娘子却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怕她被大房那帮子人唬住,站不稳立场,谢老夫人特意同方嬷嬷打了招呼,关?键时候要给三奶奶撑腰。
三奶奶却没让方嬷嬷有用武之地?。
一次是意外,接二连三,那便是真本?事了。
第二日南之把三奶奶是如何舌战众人,骂哭了几个娘子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谢老夫人坐在那榻上,竖着耳朵听,越听眼珠子越亮。
最后?听说?,三奶奶要把账房撤了,谢老夫人一激动,竟然老泪纵横。
念叨了一声菩萨保佑,赶紧吩咐南之,“去?,去?捡些补品,照好的拿,给温家老姐姐送过去?,养个姑娘也不容易,她喜欢焚香,屋里那几盒香片你都?拿给她,这老姐姐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一通念叨,也难平心中激昂,起身?又吩咐丫鬟,“备上香火,把菩萨供起来......”
大夫人带着几个娘子赶过来时,老夫人确实?是在烧高香。
见到她满面红光,大夫人陡然才想起来,这老祖宗是个偏心眼儿,却依抱了一丝希望,把大房的难处一一列举出来。
结果?那老祖宗板着脸反问,“怎么,老大的俸禄不够你们花?舒服日子过够了,不往外扔银子心痒了?二房是有银子养你们,可将来呢,大娘子二娘子这要打算要找个家底殷实?的富商嫁了?”
一股气没顺过来,又添了一股,大夫人气得?心口都?疼了,回来后?拿起个茶杯要砸,临了想起今后?还得?要自己的银子补上,又放了下来,越想越窝囊,见谢大爷回来,自然没好气。
谢副使听她说?完,也沉默了。
自己母亲偏心老二,他从小就知道,心中要说?没有埋怨是假的,只不过对自己没什么损失,便也没去?计较。
这回不同,关?乎到老大的前程,“这会子都?在气头上,说?话也不管用,等过两日派人把承基叫回来,我去?同老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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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大公子谢恒照着谢副使的吩咐,把裴元丘一行送出城门外,正欲调头,身?旁裴元丘推开直棂窗同他道谢,“有劳大公子相送。”
谢恒勒住缰绳,面色平静,“今日晚辈送裴大人,是因裴大人与我一样,同为凤城人,还望裴大人将来不管身?在何处,也不要忘了风城的父老乡亲。”
裴元丘笑道,“没想到大公子还是个念旧之人,大公子如今还年轻,等有朝一日游遍大江山河,见过了秀美的风景,大酆又何处不是家呢?”
没再耽搁,转头放下车帘,同马夫道,“走?吧。”
身?后?的马车徐徐而来,谢恒立在那没动,锁眉思?索之时,目光不经?意瞥向跟前的马车。
马车的直棂窗没合,风一吹,白沙窗帘掀起一角,里面坐着的人正是温家大娘子。
谢恒微怔,对面的大娘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过头时,马车正好错过,也不知道对方也没有看见自己。
秋莺眼尖,“大娘子,大公子在外面......”
大娘子脸色没什么波澜,过了一阵,才轻声道,“无缘之人罢了。”
队伍出发,缓缓驶向东都?,裴元丘帘子一落下,身?边的家臣便道,“大人这回该放心了。”
“何来放心一说?。”裴元丘拧开水袋,仰头饮了几口。
适才在那日头下站了一阵,背心都?冒出了汗,没想到那周世子竟然不是个草包,还怀疑到自己头上。若非谢道远有软肋,自己今日恐怕还真难以?脱身?。
“还有得?一番争斗。”裴元丘把水袋递给家臣,“殿下当?初提出要削王爷的藩位,周边的那几个,陛下没同意也没反对,唯独这位靖王,陛下的态度坚决,其中原由无人得?知。等这一桩把柄摆在陛下面前,若陛下还要出面维护,殿下才真正该提防了。”
家臣觉得?荒谬,“殿下乃陛下的嫡长子,靖王一个养子,不过是念在早年的一点感情上,想让他在凤城安享晚安,莫非真要在大事上偏袒他?”
“安享晚年,为何不去?蜀州江南,偏偏是离东都?最近的中州节度使?”
家臣一震,神?色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裴元丘继续道,“当?年谢仆射乃一朝左相,官运正当?红,却突然辞官回了凤城,如今看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大人是怀疑谢仆射辞官为假,实?则领了皇命,来凤城保护靖王?”家臣想不明白,“他不过一个养子,陛下为何会如此偏袒......”
“这有何可想不通的。”裴元丘偏头往后?一仰,“后?面温家那位不就是个例子。”
“帝王之家怎能同寻常家族相比。”
“谁知道是不是养子,一切就看陛下这回怎么做了。”裴元丘想起了自己那位逆子,长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道,“凤城乱之前,想办法先把那逆子给我绑来东都?。”
与王氏成亲多?年,王氏一无所出,如今他膝下就只剩下这么个原配夫人留下的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