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宁第二次听到“爱莫能助”这四个字,上一次是皇兄的事情。她明白云奕的意思,坦诚问:“你说,需要我做什么,你才肯帮忙?”

云奕啜了口茶,视线转到她身上,不语。

李允宁提议:“我今天晚上陪你,不,连续三晚……”见他面上毫无波澜,狠心咬牙,“一个月……”

云奕勾唇,淡淡笑道:“听起来我好像很占便宜。孩子染了天花无人医治,那便死路一条,一条人命只换你献身一月,这买卖太不划算了些。”

李允宁就知道他没这么好说话,冥冥之中,更感觉这事是他挖的一个大坑,专门等她病急乱投医往里跳。

可她不敢拿侄子的性命赌,“你到底想怎么样?”

云奕不紧不慢敲着案面,沉吟片刻,“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幽州……”

“你休想!”不等他说完,李允宁像滴溅在油锅里的水,“噼里啪啦”地炸了,“我小侄子患病是不是你捣的鬼,你这个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疯子……”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她离开云府前,云奕提过想带她回幽州,前后不过半个月,小侄子染天花需要救治,她求到他跟前,他又理所当然地提出回幽州。

“对,是我捣的鬼,”云奕讥诮地笑,“满京城的孩子只要染上天花,都跟我关系!我十恶不赦,坏蛋魔头,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他似真似假地认下,李允宁倒揣摩不透是否真与他有关。毕竟京城里染上天花的孩子不少,出入逍遥侯府的下人也是一些身份卑贱、不太讲究的。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没有别的路子,她只得求他,“你说要我和你回幽州,需要呆多久……”

“不用了。”云奕仿佛恼了,将瓷盖重重合在茶盏上,“我这样的人还是和你划清界限比较好,省得你一碰到什么糟心的事,净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他哀怨的口气,让李允宁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话太重了,“丧心病狂、泯灭人性”,貌似他并没有滥杀无辜,传言中的杀害庶母庶弟,也是别人伤他在先。

她走过去,拎起茶壶,给他的茶盏斟满,一手握他手背,半蹲下身,“我真是急晕了,你别气了……”仰起脸,小猫撒娇似的摇晃他的手,“你说,我们回去幽州多久……”

云奕轻哼,半晌回道:“少则一年,多则两年。”

他解释:“幽州是皇帝潜邸,那边有些旧部和军队需要整顿,开了年我会过去。”顿了顿,“不太喜欢京城这边的姑娘,想回老家挑个嫡妻。”

李允宁拉他的手倏地滑了下来,察觉云奕一动不动地注视她,她把手缩回袖子,垂眸道:“那很好啊……”

语气故作轻快,心里又莫名酸酸的,像喝了醋。

云奕将她细微表情尽收眼底,缓缓一笑:“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缠你太久……”

“没有。”李允宁摇头,转移话题,“你帮我请个太医到逍遥侯府,再跟守将说一声,我想进去看看小侄子……”

“天花传染。”云奕不太乐意。

“我就在门外……”李允宁恳求。

云奕表现得此事像与他无关,但难保“天花一事”不是场空城计。他心眼那么多,万一是找人诓她的呢?岂不赔了身子还得跟他幽州。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行。”

云奕一副真金不怕火炼,应下了她。

真是喂不熟

李允宁进入逍遥侯府,在小侄子房前的窗缝里瞄了几眼,里面乳娘和太医蒙着面纱,一个抱着孩子,一个把脉查验。

房里燃着暖炭,孩子穿着单衣,曾经雪白的小脸烧得红通通的,像煮熟的螃蟹,露出的手脚皮肤,上面鼓起一个又一个透明的水泡。

李允宁没得过天花,但看这症状,与她以前听说过的一般无二。

“姑娘,我们该回去了。”小圆提醒。

李允宁想等太医出来。

小圆劝道:“世子说您不能跟里面的人接触,我们回去,一有消息也会传到府上来的。”

总归“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小圆搬出云奕,李允宁悻悻回去。

所幸很快传来喜信,小侄子是天花早期,只要按时服药敷身,十天半个月便能康复。

这病来得太过突然,好得又恰到好处,李允宁始终感觉事有蹊跷,留个心眼,准备等云奕放松警惕,再找人调查一二。

小年过了就是除夕,依照往年皇族习俗,新帝在宫内设宴,云家作为头一等皇亲国戚,除了在庵里修行的云夫人,其他主子全去参宴。

许是因为上次太后寿宴上的惨痛经历,云奕没让她过去,李允宁更不想去,叫云府厨子做了一桌京城菜色,送到逍遥侯府,自己也点了一桌菜吃。

云奕子时才回来,她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晚饭吃饱了吗?”云奕问。

下人禀过,她用了晚膳,但不多。

别提还好,一提,李允宁肚子“咕噜”响了两声。

以往过年,她跟皇兄一大家子一起,其乐融融,今年独自一人,哪怕饭菜再香,也食不下咽。

“过来,陪我用点锅子,我在宫宴上没吃饱。”云奕唤她,边褪下官服,换上家常外衫。

李允宁随意套了件衣裙,走到外间。

案上已摆好炭炉,铜锅里汤汁煮得“咕嘟咕嘟”响,四周放着一碟碟蔬果肉食。

她轻轻一嗅,似乎是牛骨醇香浓厚的味道。

云奕招呼李允宁坐下,掀开锅盖,将肉片和蔬菜下锅,并给她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牛骨,“尝尝,不辣。”

北地人偏好辣食,云奕行军多年,倒是不挑,李允宁自小生在南方,口味清淡,两人一起吃饭,他多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