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若向珍妃重提旧事,这不是挟恩图报,逼迫她去和新帝给皇兄求情?

李允宁迟疑地看向云奕。

云奕瞧她神情变化,从容不迫道:“我既说了帮你,肯定前后打探、思量过的。”

他点她手心,“我可以跟你保证,珍妃的地位和宠爱不会受此事影响。只要她用心求,新帝一定会答应。”

李允宁大感奇怪:“为什么?”他又不是新帝,凭什么这么笃定。

“她长得美啊。”云奕笑了笑。

确实,珍妃容姿国色天香,新帝对她多几分包容无可厚非。

可李允宁还是担心,她能预想到,如果郑译落难,她出面求情,云奕非气得杀了他们这对“奸夫淫妇”不可。

“有些事,臣子去说,无论是不是良言,皇帝都会觉得逆耳。”云奕掐她脸颊,“但枕边风就不一样了,女人撒撒娇、调调情,哄得男人开心了,什么事办不成。”

“你少安慰我。”李允宁偏过头,不太信这是枕边风能办成的。

“我只是不当面向皇帝给你哥哥求情,不代表我私底下不会运作。”云奕板正她的脸,揉着刚刚掐得微红的肌肤,“要想保住你哥哥的命,珍妃是第一步棋子。”

原来他还有不少后招,李允宁眼睛一亮。

云奕对她崇拜的眼神很受用,矜傲一笑:“宜州叛乱我还得想法子找人平呢。”

“你真好!”李允宁歪头在他手腕亲了下,忽地想到害得皇兄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他,嘴角的浅笑刹那消散。

她不愿让他看出她介怀,视线在书房内转了一圈,瞄到他书案上有盘酥饼。

和她昨天买的一样!

李允宁惊喜地跑过去,“你喜欢吃鸿运楼的酥饼呀?”左看看,右嗅嗅,这酥饼怎么不泛着金黄的色泽,没有一点浓郁的酥香,反倒像打湿了又被人烤过的。

“这该不会是我昨天买的那份吧?”她一言难尽,堂堂云府,竟然穷到这种地步了?

云奕一本正色地走过来,“怎么,有问题?”

他像个夫子育人:“你没领过兵、打过仗,不知一米一栗的珍贵。这是我拿来罚下面官员的,哪个差事这两天没干好,就罚他吃。”

李允宁没听过这么稀奇的惩罚方式,眼珠一转,好奇道:“那你吃过吗?隔夜浸雨的饼子,别把人吃坏了。”

云奕眼神飘远,轻叹道:“征战数年,艰难时树皮草根都吃过,遑论小小酥饼。”说着拈起一块咬了一口。

李允宁自小锦衣玉食,体会不了他的军旅生活。但打仗,夏暑冬雪,风餐露宿,哪有不吃苦受罪的,搞不好还会受伤丢了性命。

可眼前人是亡她家国的敌人,她说不出同情的话,小声说:“你要喜欢吃,那我下回给你买新鲜的。”

等她主动一回

晚上新帝召云奕议事,李允宁拿他给的云家令牌,偷偷溜进后宫。

珍妃住在太液池的宫殿,位于湖上一岛,她穿过长长的拱桥到达,披着油衣风帽,身上也淋湿不少。

宫女进去通禀,不一会儿珍妃穿着身天水碧的裙子袅袅娜娜召见她。

华灯高照,炉香弥散,李允宁见过好些次周蔷,这回依旧被她容貌惊艳。

脸是那张脸,身材也没变。

可从前的她美则美,总感觉带了几分颓势,像被风吹雨打后的蔷薇,随时要萎谢落地。如今的她,同样如花,却像被阳光照耀、水乳浇灌,绽放得艳光四射、馥郁迷人。

看来云奕说得没错,新帝对她是真的上心。

一个女子过得好不好,从她容色气质能看出。

李允宁心里不由替皇兄对她感到一两分愧疚。

见礼寒暄几句,周蔷让小宫女带她去换下湿衣。

再次回到殿中,李允宁在小榻上压根坐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嫂嫂,我还可以这样叫你吗?”有求于人,她努力和她拉近关系。

“可以。”周蔷拉起她的双手,挽扶她起来,“有什么事坐下说。”

“嫂嫂……”深夜私入后宫,李允宁自知时间不多,跪地长话短说,“宜州节度使打着李氏支族的名义叛乱,新帝三日后要赐死我哥哥……”说着掉下眼泪。

“这事我听说了。”周蔷叹了口气,“你知道后宫不得干政,我也……”欲言又止。

皇兄曾经对不住她。纳了周蔷入宫,害她因妃嫔争斗伤了身子,再难有子嗣,后来又无所顾忌地收她妹妹为妃,教人家姐妹共侍一夫。

李允宁设身处地想,纵使周蔷对皇兄有过情意,也在那些帝王风流中消逝殆尽了。

不想帮忙理所应当。

谁愿放弃眼前的安逸日子,去冒险得罪九五之尊?

可皇兄危在旦夕,李允宁实在没办法。

她想起临行前云奕告诉她的一桩秘闻,思忖道:“嫂嫂,我哥哥已经上了请罪书,表明与叛党毫无干系,但新帝不认,坚持要杀他,怕不是为了大义,而是出自私心……”

顿了顿,说出口:“新帝三年前就爱慕你,送过你一枚贴身玉佩,他容不下我哥哥活!”

周蔷神色一变,视线瞥向身旁宫女,宫女敛首退下。

她摇头,“爱慕谈不上,他不止我一个妃子。”垂眸黯然,“我在宫里看似花团锦簇,实则举步维艰,新帝他好多事,不会听我的。何况是替前夫求情,他……”

“嫂嫂,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李允宁哭道。

云奕是新帝亲近之人,她愿意相信他的话,拿过往旧事挟恩图报不会对周蔷造成实质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