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坐着一个女子?,身?着墨绿的金纹衣裙,发髻绾得精致,头?上只戴了一根步摇和两枝簪花,面容精心妆点?过,细眉朱唇,鼻尖上有一颗黑痣,衬得这女子?相当雍容华贵,就算是板着一张脸,也不显阴沉。
宋小河只看了一眼,就猜到,这人?定是沈府的女主人?,沈溪山的娘。
两人?走进?去,在堂中站定,沈溪山果?然行了一礼,唤道:“母亲。”
宋小河学?着礼节,“沈夫人?。”
“小山,我听闻你们在入江南地界之?前遭遇袭击,你可有受伤?”
“多?谢母亲关心,我尚无事?,只是同行的朋友受了重伤,须得在临安医治。”
“这么说,若是你那几个仙盟的朋友不受伤,你还要过家门而?不入?”
崔明雁许久没见?儿子?,这一见?面都是这副冷淡样子?,她顿时心情不虞,十分郁闷。
沈溪山道:“自然不是,临安是此行必经之?地,不论如何,我都会归家看望父亲母亲。”
崔明雁冷哼一声,“你自己好好数数,有几年没回来了。”
沈溪山没有再接话。
自三岁时离家,沈溪山回江南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入无情道之?后,只归家了两次,且没留个几日就匆匆离去。
崔明雁常年念着儿子?,结果?这小子?真到了面前,她又一肚子?气,索性不再问他话,而?是将目光一转,不动?声色地打量宋小河,随后问:“你便?是宋小河?”
这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息怒,宋小河拿捏不准她的态度,于是老老实实道:“是。”
“你上前来,让我细细瞧瞧。”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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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河有几分拘谨,抬步往前走,也不知如何拿捏这个距离,就走到了崔明雁的手边站定,两人?中隔了一步的距离。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很?奇妙的东西,距离一近,两人?的气场相融,关系自然而?然就显得近了几分。
于是宋小河不再觉得沈夫人?威严冷漠,而?后听她道:“倒是生了张出众的脸蛋。”
宋小河点?点?头?,说:“我师父说,若是与仙门众多?女修相比,我或许算不上最漂亮,但若是猴子?中举行选美大比,我能拔得头?筹。”
崔明雁十分讶异,下意识就追问,“为何?”
她回道:“因为我幼时瘦小,喜欢爬树,还经常在后山里与猴子?分食野果?,所以师父觉得我是猴精转世托生。”
崔明雁约莫是想笑的,但还是绷着嘴角忍住,将头?偏到了另一处盯着桌上的玉雕摆件看了会儿,才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只是觉得有趣,才想说给夫人?听。”宋小河倒是很?认真地回答。
熟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经常把“我师父说”挂在嘴边,这是常事?。
她与人?闲聊,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宋小河看着崔明雁的侧脸,见?她虽有三四十的年纪,但眉眼生得好,面上就不显年岁,就算面上没有表情,语气平淡清冷,眼眸也是柔和的。
是江南水乡才能养出来的,莲花般的女子?。
若是她也有娘亲,应当也是这样的年岁。
或许比不上崔明雁这般华贵,但一定也有着一双温柔的眼睛。
宋小河心念微动?,主动?道:“沈夫人?,此次我们前往南延途经此地,匆忙拜访沈府,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倒是有一份薄礼想送给沈夫人?,还望沈夫人?不嫌弃。”
崔明雁一顿,颇觉讶异,“你给我准备的?”
宋小河点?头?,然后从手上的玉镯中取出一个掌心大小,纯白无瑕的小瓷人?,送到崔明雁的面前。
沈溪山虽站在后面,也能一眼将这东西看个清楚。
正是宋小河先前在他那灵泉殿中捏的小瓷人?,她从五个当中所挑选的,最令她满意的那个。
这小瓷人?是最像宋小河的那一个,丸子?发髻和四条小辫,以及高?举的双手,像是个求人?拥抱的小娃娃。
沈溪山捡了其他四个,这最后一个却被宋小河送给崔明雁。
崔明雁是怎么也没想到,宋小河会送她一个这样的小东西。
“这是……你?”她将小瓷人?拿过去,仔细看了又看,凭借着发髻认出了这瓷人?捏的是宋小河的模样,“为何送我此物?”
宋小河看着她,低下头?,用很?慢的语气说道:“我自幼没有爹娘,被我师父照顾长大,前些日子?我师父犯了错事?,亡于长安。之?后我不愿面对师父离世,藏进?了梦中,屡屡逃避现世。”
她转头?,将眸光落在身?后的沈溪山身?上,正午的阳光正对着宋小河,将她的身?上披上一层灿烂的金芒,“后来是沈溪山让我明白梦境不是栖息之?所,让我接受了师父的离世,那日我做了这个小瓷人?与他道别,可师父已经亡故,我的东西无法送给梦中之?人?,这瓷人?儿便?没有送出去。”
“今日得见?夫人?,我想着,若是我有娘亲,也该是你这般模样,所以我想把这个东西送给夫人?。”
宋小河的话就刚说完,崔明雁的眼泪就流了满脸,豆大的泪珠砸下来,落在了瓷人?上。
身?边站着的侍女赶忙送上锦帕,轻声宽慰,崔明雁拿着帕子?却先将瓷人?身?上的泪液擦去,哭着道:“你是个好孩子?啊。”
她起身?,将宋小河搂紧怀里,拍着她的后背道:“打今儿起我就是你娘亲,反正我生了这儿子?跟没生也差不离,这死小子?这么多?年也没回家过几次,这次回来将你带着,也算是他这个黑心眼的行善积德,有几分良心。”
沈溪山被骂,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
宋小河没想到崔明雁会哭,心想着应当真的是沈溪山修无情道的时候太过冷漠,将这位母亲伤透了心,所以听了她的话才想到了难过之?时,于是乖顺地伏在她肩头?。
最终这场待客,以崔明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妆容都要失色,才匆匆结束,临走时还叮嘱沈溪山晚间带着宋小河一同去后院用膳,见?一见?他父亲。
沈溪山点?头?应了,没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