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

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舳。

虽然它们说的是杭州和南昌,但用来描述眼前金陵之景真是再好不过。钟情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在心中直呼“牛哇牛哇”。

她看什么都新鲜,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不时揪着身边裴述的衣袖问“那是什么”“这又是什么”。裴述心中好笑,小土包子,这就觉得新鲜了,要是到京城去,怕是会被真正的繁华迷了眼。

有糖水!钟情哒哒哒跑去那个卖糖水的小摊子前,双目放光地说,“老板,来一碗。”

老板乐呵呵地给她添了碗桂花糯米糖水,她捧着碗喝了一口,顿时觉得又甜又沁凉,把夏日的燥热都驱散了一些。她记得好像她们的历史中,元代左右就已经盛行用硝石制冰做冷饮了,没想到这个架空时代也有,不错不错。

她笑眯眯地叫立在不远处的狗男人,“叁郎,快来快来,这个好好喝!”

裴述皱着眉走过来,他身后跟着的余海和另一个侍卫也皱着眉。这摊子环境不好,卖的吃食瞧着也不干净,他怎么看怎么嫌弃,脸拉得老长。

糖水摊老板瞧着他们这一行人,女子美艳动人,男子气度沉稳,还有侍卫跟随,就算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应该也是有点钱的富户,便有心攀扯几句,“夫人和老爷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大越民风开放,已婚妇人不戴围帽上街闲逛、夫妻同游,都是常态。

钟情做出一副心花怒放的表情,扯着狗男人的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老板你眼光真好。我夫君俊吧?也就我夫君这样的男子才能配上貌美如花的我了。”

裴述皱着眉,不太愿意配合她的样子。她转过脸对他对视,眨巴眨巴眼睛,“虽然夫君这儿不好那儿不好,有很多毛病,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裴述心中大震,刚要下意识斥她一句“不自重”,她就甩开他袖子,笑眯眯地继续问老板要糖水去了。

她尝鲜尝够了,便催狗男人付钱。余海在裴述的指示下付好钱之后,一转头就发现她兴冲冲地扯着自家主子往别的铺子去了。

“这条腰带好配你今天的衣服啊,也是黑色的。”钟情惊呼,从架子上拿下那条腰带,往他腰间比划了下,又把它塞回去,“还是一般了些,配不上我这样好看的夫君。”

说罢便在成衣铺老板杀人般的目光中,扯着狗男人的袖子走了出去。

“月娘,”裴述淡淡道,“在外时,没必要向旁人宣告你我长相如何,不仅不庄重,还很小家子气。”

她顿住脚步,蔫儿蔫儿地“哦”了一声。

经过一家茶楼,她听见里面不时爆发出唏嘘声和叫好声,心中好奇,便驻足听了一下,原来是有说书人在说书。

她不由陷入沉思。这个时代,单看金陵这块儿,商品经济是比较发达的,市民生活也算丰富。若日后她成功脱逃,想要自力更生地活下去,是否能从中找到个赚钱法子?

裴述见她驻足良久,以为她对听书感兴趣,便随口道:“进去听听也无妨。”

于是二人走进茶楼,找了个二楼雅间坐下来,一低头,正好就能瞧见说书人眉飞色舞说书的样子。

这会儿正在讲大越开国皇帝的传奇。钟情托着腮饶有兴趣地听,全当是了解这个时代的历史了。

裴述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观察她。大半日下来,他对她的认知又深了一些。此女没见过世面,有些小家子气;挺好养活,几文钱的糖水就能让她开心成那样;虽然性子热烈,但倒也静得下来,这会儿安静听着书一句话都不说。

他今日出来,自然不是单纯为了陪她闲逛,今日一行,目的有叁:其一,视察民情;其二,引蛇出洞;其叁,进一步试探此女。

背后突然传来猛烈的破空声,几道剑光冲着他和钟情袭来。裴述唇角微勾,蛇,出洞了。

作者:写的时候在心中默默崩溃,裴述好难搞啊,又冷漠又狠毒又别扭,让他动心真难。我喜欢的明明一直是少年少女轰轰烈烈命中注定般的一见钟情,怎么就写了个这么难搞的男主。

因为男主太难搞而濒临弃坑……但最近在听黄诗扶《山上雪》,脑中反复念着一句歌词:“毕竟遇见你要足够温热。”于是重新燃起了写下去的热情。

狗男人!让阿情融化你吧!

钟·没见过世面·小土包子·情:老娘现在笑脸相迎,以后一jio踹死他

12.我相信你了

钟情只来得及回头,看见剑光向自己袭来,却来不及闪避。

一个没有受过训练的、在都市环境中生长的普通人,在危险来临时,比如一辆车朝自己疾驰而来,一个铅球朝自己脑袋飞来,明明应该迅速做出反应闪避,可大多情况都是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地立在原地。这个过程大约会持续几秒钟,直到最后一刻终于反应过来闪避成功,或者被击中、不幸罹难。

现代的科学家从人类进化、大脑发育、神经系统、应激反应等多方面来解释这个现象。有人把这称为冻结反应。

钟情现在就处于这个状态。

她看着剑朝自己脖颈袭来,瞳孔放大,心跳加速,脑中一片空白,脚下如有千钧重负,动弹不得。那剑即将挨上她的时候,突然被狠狠挑飞,她终于回过神来,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上。

原来是几个刺客破窗而入闯入了雅间里。裴述安排的暗卫们现身,拔剑与刺客们缠斗在一起。刚才救了钟情的就是其中一个暗卫。

这是怎么回事?钟情面无血色,下意识想逃远一点。裴述淡然地坐在原处,面色平静,岿然如山。他任他们厮杀缠斗,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手中杯盏里的热茶,然后向钟情伸出手。

“来。”他只道了这一个字。

钟情忍着恐惧,双腿发软地朝他走去,握住他的手。他将她拉过来,她踉跄了一下,摔跪在他身旁。他没有松开她的手,也没拉她起来,而是让她保持着跪坐在地的姿势。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放下杯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我相信你了。”

钟情心中突突直跳,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而此时,打斗声消失了,她慢慢扭头看一眼,顿时惊得冷汗掉下来了。

地上多了几具无头尸体,鲜血汩汩。钟情视力很好,清晰地看见了断头处的样子,不由面色煞白,隐隐反胃。

“主子,按照您的指示,所以刺客都解决了。”余海手上提着几个断头,向裴述汇报。

“把这几个头给定远侯府、安平侯府和镇国公府送去。”裴述淡淡道,“务必快马加鞭,不然这流金铄石的天气,若是它们腐烂了,我那些老朋友看了吃不下饭怎么办。”

“是。”

钟情在心中打了个寒战。

他绝不只是一个普通商人,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比起他的真实身份,钟情更在意他的残忍和狠毒。她没有理由去指责他这样处理刺客和仇家,用现代的人道主义这种说辞?别搞笑了。可是站在她自己的角度,她也很有可能会成为被他残忍对待的人,不,她已经成为了。所以,她无法不为之心惊胆战。

裴述再次低头看向她。她脸色苍白,神情有些张惶,明显是被吓到了。于是他用指腹细细摩挲着她的脸颊,笑意温柔,“吓着了?不怕,他们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