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裴述不动声色地哄她,“月娘莫急,为夫在金陵的生意已有起色,打算在此地多留一阵。等一切打点好了,我们再回扬州老家。”

她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冲他撒娇,“夫君,多给我讲讲我们过去的事吧。”

裴述信口胡来,“我们都是扬州人士,我家世代经商,你父亲是个秀才,两家也算门当户对。我们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了亲,不久后,岳父岳母突然双双病逝。你伤心欲绝,我便想着带来你金陵,一为拜访下我的叔父,二为让你散散心,却不想途中遭遇劫匪,出了这种事……唉。”

钟情神色哀伤,泫然欲泣,“我还想着回娘家看看,虽说记不得过往了,但毕竟也是父母的女儿。却不曾想到,竟是连这机会也没有了。”

裴述想着这时身为丈夫应该是要安慰下妻子的,于是极不情愿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抚。

她情绪渐渐恢复过来,望着他,突然道:“夫君,你几岁了?”

“为夫今年二十有七。怎么?”

钟情结结实实地惊讶了一下,“这么老。”狗男人看着年轻俊美,竟然都快奔叁了,比她足足大了9岁。啧啧啧。

“嗯?”裴述笑容一僵,“什么?”

“啊,这这,”钟情赶紧找补,“我是说,男人年龄大点好,成熟稳重,会疼人。呵呵……挺好的,真的。”

方才她目光中的嘲色太过明显,纵是演技好如裴述,此刻也不免表情僵硬,似在发作边缘。钟情见风使舵,赶紧抱着他的胳膊,“夫君,你保养得真好,二十七了,看着还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你长得还这样好看,我见了欢喜呢。”

裴述睨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周身气场突然冷下来,他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该睡觉了,回去吧。”

他声音变得冷漠,竟是装都不装了,直接起身离去,走进了书房,将门紧紧合上。钟情目瞪口呆,不知道这狗男人为啥突然发病。

真就小心眼成这样?仅仅是因为她说了一句“这么老”?

她满心气愤地回到自己屋,老娘不伺候了,爱咋咋地吧,狗男人,贱男人,她热脸白贴冷屁股了。

***

迫于生存,第二天钟情还是憋着满肚子国骂,决定低伏做小,去找他问个清楚。

她依旧搬把小凳子坐在书房前等他,可怜兮兮地从傍晚等到了月上中梢。

他没有回来。

她撑不住,回屋睡了。一连叁天,他都没有回这个庄子。钟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心里面有点不上不下的,但该吃吃该睡睡,每天都祈祷狗男人死在外面了。

可老天并没有听她的祈祷,狗男人还是回来了。她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是他,便想去他屋里找他,却被拦了下来。

“老爷不见任何人,夫人回去吧。”那个叫余海的侍卫冷着脸挡在她身前。

王爷微服南巡,只通知了各地太守刺史,没有大张旗鼓地向民众公布行程。今日在金陵淮河边视察水坝时,突然有刺客出现,刺伤了王爷,王爷当时面上不显,太医一看伤才发现王爷的伤势比他们想象中严重很多。

这座别庄足够隐秘,王爷决定来此养伤,这会儿才刚歇下不久。

余海盯着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她不死心,问他她夫君是不是出事了,夫君现在可还好,他心中不耐烦,语气冷硬地回应她,“夫人,这是老爷吩咐的,回去吧。”

9.杀意

狗男人绝对有情况,她想。

他是受伤了快死了,还是在干些别的见不得光的事呢。她不甘心稀里糊涂地走掉,直觉这是一个打破他们之间僵硬现状的突破口。可余海拦着,她只好先回屋。

过了许久,夜彻底深了,她蹑手蹑脚地出走自己房间,摸近书房,见里面烛光还亮着,想着狗男人可能没睡,便拖长声音唤他:“夫君”

守在门外的余海向她这边走过来,应该是要赶她走。屋里突然传来不高不低的一声:“余海,让她进来。”

她走进去,没看到人影,绕过屏风,看见榻上也是空空如也。正疑惑他在哪儿,突然有一双手从后伸来,掐住她脖子,她大惊,奋力挣扎起来。

“别动。”男人声音幽冷,“你费尽心思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钟情听出了他的声音,对死亡的恐惧和微微窒息的感觉让她冒出生理性泪水,不等她开口,他又道:“今日那刺客跟你有没有关系?说!”

她呜咽着,拼命摇头,挤出几个字:“不……不是……”

他沉思了片刻,见她快要窒息而死,才松开手,她猝然摔在地上,捂着脖颈呼吸急促地大口喘气,一张脸已经挂满了泪水。

裴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变幻着。是他多疑了,她近来一切行动都被他掌控,那刺客也已经被抓住,审问得知他很可能与京城的那几个世家有关系。确实不太可能是她。

也许是因为受伤,他心绪比平日暴戾了许多,一见到这女人又想起她会扰他命数,一时之间便又疑又忌,恶念爆发,没控制住差点杀了她。

他冷眼睨着她,毫无愧色,继续逼问道:“你来此究竟有什么目的?如实招来,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第一个死的不是你,而是你的顾衣。”

那日她梦呓,他无意间听到了“顾衣”这名字,当时她在睡梦中泪流满面。他瞬间想到了那张从她的小包里翻出来的画像,画中和她相拥的那个清俊少年。

此前,他以“海中月是天上月”这句话试探她时,她情绪激动,神情痛苦,想必画中之人对她而言十分重要。他确信,那个她在梦中都恋恋不忘的人,就是画像里那个少年。

既然她有软肋,那就好办了。

他从未彻底相信她失忆了这种说辞,正好以此机会,诈一诈这个居心叵测的异世之人。听到心爱之人的性命被他捏在手里,她会做何反应?是卑微祈求他放过他们,还是恐惧地将所有计划和盘托出?

她慢慢起身,双目猩红,与他对视,“李叁郎,我是你的妻子,我的丈夫叁日不归,我担心他出事,赶来看看他,有什么不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发疯,但你差点杀了我,杀了你的妻子,这是事实。”

“我费尽心思凑近你?因为你是我夫君,是我如今唯一的依靠,我失了记忆,也没有娘家可回,没有你,我如何活下去?”她朝他怒吼,神情愤怒至极,“我想抓紧你这根救命稻草,有什么不对!可是你分明不想搭理我,甚至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要杀我。也许你早已厌烦了我,也许你在外面有了人,想杀妻另娶,无所谓,我不关心理由。我只知道你想要我死,好,我如你所愿,反正我无依无靠,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了,再苟活也没什么意义。”

说罢,她一头往长榻一角撞去。裴述大惊,立即去拦她,虽拦住了没让她头破血流,但她的额头还是重重擦过榻角,一道狰狞的红痕立马显出,她晕了过去。

***

钟情睁开眼睛,恍惚了片刻后,发现自己没死,便知道她赌对了。

在他说出顾衣这两个字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是在虚张声势诈她。他没有真的掐死她,说明自己身上还要他想要的东西。从他逼问她的那几句话就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她失忆了,并怀疑她的居心和目的。

他怀疑她,并且想要从她身上知道答案,那他就不会让她死。她以死明志,就是在赌他会拦着她,并且会因为她寻死的举动打消对“失忆的她”的怀疑。

成效如何,得找个机会试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