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再不说点什么,别怪我心狠!”费荣把本已入鞘的刀又抽了出来,不过,刀上带着血渍。费荣特意没有像往常样经常拭刀保持干净,也不知是从今日何时起,自己喜欢上了刀上带血,满布寒气的感觉。费荣似笑非笑,神色骇人。

不出意料的,又是一团轰隆的叫骂声。不过费荣不再多理,从人堆里拖出一个骂得最凶的青年男子,年纪不大,略显清瘦,不过却骂得是面红耳赤。被费荣抓出来的时候,仍是一脸不惧。

“不过一个刚求得学的蒙生,还真是够有胆色!”费荣面带微笑,脸色妖异。还没说完,就直接一刀捅了过去!

这下人群安静了,也是最安静的一次了!亭外突然起了一声惊雷,大雨倾盆,直浇在亭下众人的心头,声声入耳。

连带着哭腔的老弱妇孺都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费荣很是满意,对脚下那摊快要淌到自己鞋子的鲜红也毫不在意。不过秦奇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这毕竟都是自己的乡邻,可是一想起自己才跟随道子,这还是第一次为道子办事,想起道子刚才对自己不满的眼神,又想起那句“不得道,终成黄土”……秦奇甩掉脑中杂念,只在一旁冷眼旁观。

“贼人!我跟你拼了。”忽地,费荣见那个被自己一刀重伤的老道站起神,双手握拳,直冲自己面门而来。只是,那身形有些摇晃不定。

原来,躺在一旁的老丈慢慢恢复了过来。老丈暗自观察那个躺着的道子,虽不觉得那是一个善人,应该也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更何况,这里是归戍道镇管辖,镇里也是有一个得道高人坐镇的,这些人应该是读书人,更加不敢在这里随意杀人。没想到,真的很出乎意料,他们,杀了人!杀的还是已经向自家女儿提亲的准女婿!老丈平日观这青年为人正派,而且胆量很好,自己也很是喜欢的。但是,就是这个该做自己女婿的青年,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了自己身前,死不瞑目!

老丈这次已经快要疯狂,也顾不得自己备受撕裂的痛楚,满是血丝的双眼直盯得费荣发怵,老丈心里也只想杀了眼前这人,为躺在地上的青年偿命!

费荣被那眼神惊了一瞬,不过,见眼前这个身形已乱的疯癫老农,嘴角扯开一抹巨大的蔑笑。只是毫不费力的提开步子,费荣不退也不避,直接持刀跟已到眼前的老农对了上去。

顿时,鲜血如注,地如朱漆。老丈手臂连费荣身子都没碰到就渐渐软了下去,很快,老丈的身形垮了下来,先是瘫跪在地,再慢慢的斜斜倒在了地上。只是,那满是血丝的棕色眼眸睁得极大,失去力道的眼皮无法合上,如同松柏树表的脸庞也绷得发硬发白,而那握拳的双手还是紧紧拽着!

“爹!”

一声再也无法捂住的悲怆声音就在这方天地间回响了起来,无比凄凉。

许应听得心痛如割,身旁阵阵惊雷炸响,陡然山河变色,独留自己靠在屋墙泪落如洪!

一滴滴水珠顺着脸颊,连成了线,潇潇,不停歇。

第八章 谋定而后动

老伯死了。那个扛着犁具,赶着黄牛,笑吟吟的递给自己饼的老伯就这样死了。虽只是一个才认识不到半天的老伯,但他的淳朴,他的古道心肠,在十五岁的自己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只是因为一个从没见过的小和尚,这个费荣居然活生生的夺取了两条无辜的生命。许应无力的靠在屋墙,心里满是深深的恨意。恨极了那个草菅人命的费荣,也恨极了那个冷眼旁观的秦奇,更恨那始作俑者严道子!

许应默念十六字经义,保持自己灵台清明,心神平静。心思转动,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可以选择离开,完全可以毫发无损的安然离去。但是,自己不能跟自己良心过意不去!自幼熟读圣贤经义,更是一路以来经历了这么多事,自己怎么也不是那中熟视无睹、唯唯诺诺之辈!

但决然不能与亭中三人正面冲突,不然,后果难以想象。自己只能智取,可眼前,自己又该如何破开这已然困住的僵局?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如觉,许应知道。可是自己根本没有觉得如觉是个罪人。那个夜晚灯下讲佛法,领自己破了求道第二难的小沙弥是个怎样的人?短短十五天,许应有了人生第一个挚友。如觉,只是一个受害人,一个寺庙被破、落魄逃命的可怜人。

只是弹指间,许应便陷入苦苦冥思中,前方亭中却又传来一声叱呵。

“还是没人说么?再没人说,我这刀可是认不得人的。”费荣眼神狠辣的看着眼前这群哭作一团的刁民,心中的气终于消了,只是自己的任务的确有些为难,眼前这些人很可能真的没有小和尚的任何消息。不过,既然跟随道子出来办事,就只管果断的行杀伐之事,不能表现得一无是处。想到这些,费荣的脸色变得更加残忍了。

“贼子,你们定不得好死!”

在费荣连杀两人,那股狠辣使亭中的村民都极为害怕,不再敢出声咒骂。可自己的父亲和未来夫婿都惨遭这贼人毒害,自己怎么能苟活!

“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见眼前这个女子倒是性格刚烈,难道没看到自己刀上的血可还未干?费荣冷笑一声。

费荣还要害人!亭中声音很快传入耳内,许应顿时又怒又急。

不能等下去了,只能这样。许应心底暗道,自己在脑海中已经演算了很多的方法和后果,可都不如人意。情急之下,顿生一计。如今还有一丝机会!

许应顾不得多想,双手疾动,从怀中拿出包裹,扔掉银钱,挑出衣服,撕下一块方布,扎起长发,再将头部紧紧包住,丝发不露。而且天色已黑,这样已经足够了。

把竹笛别在腰间,又是快速的把多余的东西包作一团,一手扔到屋顶。

“阿弥陀佛,”起身,双手合十,回忆起如觉的神态语气,许应大声念了出来,很是庄严。

突兀的一声,让亭中众人都愣了一下。严道子半眯的双眼立即睁开,精芒转动,直望亭后石屋。

“道子,是那小秃驴!”费荣和秦奇也是反应了过来,两人双眼皆是兴奋,心中也觉得轻松了起来。这小秃驴,好让自己苦苦寻找。

“走!”严道子话还没说完,双脚便蹬开太师椅,步履生风,衣衫掠起,还没看见身影,就已经出了亭子!

自家道子当真不凡。见道子已经追了上去,费荣和秦奇自然不能落下,不再管这亭中众人,立马紧跟过去。

不过须臾,三人都穿过屋巷,来到了石屋墙角。

可是,这里没人!费荣和秦奇都是一脸诧异。

“道子?”两人齐声望向严道子。

只见严道子脸色稍稍凝重,微闭双眼,鼻尖略动,当即睁开眼,望向右侧一片田野。

“那个方向!取马,取火把,追!”

才说完,严道子已经纵身追了过去。

趁着夜色已黑,还没有月亮,许应更是抓住机会,在念完那句“阿弥陀佛”之后,立马根据记忆,朝白天经过的那片草丛奔去。自己只是逃,是肯定逃不过的,不说他们的快马,就是那个严道子,自己也不过只是蝼蚁一般!许应脑中仍在苦苦思索,这局,仍未破掉!

脚步加快,身行谨慎,双手轻快扒开挡在身前丈高野草,不敢作出稍大的声响。许应向后方稍望,三个火把如油灯般,直追自己这方向!

还得赶快!许应心中暗道。顺着官路,许应躬身探入路沟,一把将老丈白日里扔下的犁具提了出来,抗在肩上。马上转身又飞奔入草丛中,不敢有丝毫停留。

进入草丛,脚步稍加放慢,果然碰到了!

将犁具放下,伸手一摸,是一个小树桩,树桩上牛绳还在。许应解开牛绳稍稍用力一拉,绳子紧绷,并未松懈。黄牛已睡!许应暗道侥幸。许应趁机将牛绳绷直,力道适中,再绕住树桩打了个死结。

许应回头再看,那火把已经逼近了很多!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但许应深知越是如此越不能慌,自己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右手把犁具提紧,凭着感觉,再心里估算了下时机距离。许应快步走向牛绳横直的正前方,举起犁具,双臂用力,将犁把向下猛地砸如松软的泥田中,犁尖朝上,向自己身后稍倾。再摸了摸犁尖,掌中传来一道锐利刺痛感。

害怕不够结实,再抬脚把掩着犁具的田土狠狠踩了几脚,也顾不得去寻个石头什么的了。自己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一切看起来繁复,自己完成的速度却是极快。果然必须沉心静气,谋定而后动。许应还是不敢托大,还是快步回身往牛绳走去。

在牛绳和犁具中间处,猛地停住,双手急速的摇了一下野草。一阵“呲咧”声在这深夜田野中很是明显,不过,对于一个逃命的人来说,也极正常。许应知道,不得道都不过是凡人。只要火把不能接近自己,那严道子等人就和自己一样,只能靠耳力和鼻子来分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