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如邱枫何所说,真的如他所想,那要他如何仅凭着那三言两语接受?!

安洛低头用指腹轻抚手腕上的表盘,缓缓说道:“司家能在易城站稳脚跟,靠的不仅仅是从政多年的背景和百年经商的家底,更是历代家主心狠手辣,大少爷从小就优秀,颇有老爷子少时的风范,您是他子孙中最满意的一个,只要能让您平安长大,以后的司家必然会更上一层楼,所以,只要能保护你,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老爷子都会在所不辞!”

“您自己可能记不清,但是您幼时一直都是病病殃殃的,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大难没有,小病不断,几乎是整日住在医院里,一次手术出了意外,大出血,幸亏医院里有熊猫血这才保住一命,老爷子吓坏了,连忙找来先生来看,先生看了你的生辰八字,说你活不到30,他说了个生辰八字,说找到这个生辰八字的孩子,可以让他为你替了所有的劫难,说您29岁,有一大难,那孩子用自己,可保你平安。”

他缓缓抬头,看向司锦寒,幽幽开口:“这个孩子,就是时南。”

司锦寒薄唇微抿,面色苍白。

“老爷子威逼利诱,时家不从,最后时家夫妇以死相逼也没能挡住,老爷子依旧带走了时南。”

“我以前对这些东西是不信的,但是自那以后,我对鬼神之说有了敬畏之心,您的体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起来,甚至可以习武,以前补药一股脑的往你身上砸都没用,可小时南来了之后,你就连感冒都少之又少。”

“可同样的,时南一个天之骄子,来了之后失了声,几次小感冒都险些要了他的命,再加上你的折磨,他活下来都变得那么艰难,几次体检又发现时南身体的所有器官都可以更换给你,老爷子开心的不了,称时南是个宝,不能让时南离开司家,不能让时南受到一点伤害,要让时南,随时为你“待命”而活着。”

“时少爷太乖了,乖的让人心疼,他在老爷子膝下承欢,对司家感恩戴德,对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就连对不停迫害他的你都不敢怨恨,老爷子对这样的他心软了,给了他个希望,说他是你的小未婚妻,一方面想让他为了你竭尽所有,一方面也算是补偿,可是他到死都没能听到老爷子开口为他和你主持婚礼,让他和你步入礼堂。”

“他小时候经常在后山用那些野花编织成好看的花环戴在头上,用小小的糖纸把花包起来做成捧花,穿着最喜欢的白色小西服,让满山的小野兔当他的嘉宾,一个人自导自演的在那里假装结婚典礼,手挽着空气就当在挽着你。”

“小孩子真好玩,一个人玩游戏都能开心的小脸红扑扑的,我在一边看着,一开始觉得好笑,后来我却笑不出声,因为他期盼着的,是老爷子从来就没打算举行的婚礼,爱着的,是一个没长心的人。”

“他为你挖了肾,抽了血,他真的爱惨了你,我觉得就算是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都不是恨你的,他会恨老爷子,会恨司家,可是唯独不会恨你。”

“你把他当成畜生羞辱的时候,要活活逼死他的时候,他是恨你的吗?这恐怕就没人知道了……”

“他成了哑巴,他被你推进雨里淋的感冒发烧,他被你苛待吃食导致营养不良,他被你关起来几天没饭吃,他得了心衰,他被挖了肾抽了血,他得了抑郁症,他被你羞辱,他被你害死。”

“你所做的一切老宅都知道,老爷子从一开始的怒发冲冠到后来的无能为力,他不敢管,他怕你对时南变本加厉,老爷子至死对他,对时家都是愧疚的,可你,在不停的加深他的愧疚。”

“时家夫妇死了,老爷子也死了,时南也死了,因果报复算是结束了,老爷子做的恶,他自食恶果,他为了司家的未来,他不惜任何代价,他不后悔。”

“时南……就当是天上的天使,不小心误闯人间,受了这十四年不该他受的罪吧,如今,他也算是回家了,和爱他的人团聚了……”

司锦寒始终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可以看到那微微颤抖的肩膀。

泪水无声的滴落在他的手上。

安洛叹了口气,只觉得心头压了一口浊气,喉头酸涩的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

他刻意的没有去看司锦寒如今的表情。

他站起身,哑声说道:“程轩抓到了,在易城边境,大少爷要见见他吗?”

司锦寒沉默了,良久,他开口道:“他恶意杀人碎尸,判死刑应该很简单吧?”

安洛点点头:“不会让他活着的。”

司锦寒嗯了一声,长叹一口气,依靠在椅背上,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的说道:“不见了,把他扔去监狱吧,想办法让死刑两年后执行,这两年让里面的人好好“照顾照顾”他,两年后,我要亲眼看着他执行死刑。”

“……明白。”

安洛走后,司锦寒再也压抑不住,一口血从嘴里吐出来,五脏六腑揉碎了似的疼。

“啊!”他嘶吼一声,发泄似的一拳砸在面前的实木茶几上,顿时茶几被这一拳砸的断了腿,“轰隆”一声倒塌在地。

鲜血渗透纱布,滴落在地上。

司锦寒已经泣不成声,无边的孤寂和悔恨将他笼罩。

“南南……我该怎么样才能算是对你赎罪,该怎么样,你才能回来……”

第93章 带着你的遗像,完成迟到的婚礼

司锦寒让人拆了那压抑的防护网,他将时南生前用过的东西全部整理到主卧去,像是野兽筑巢一样,依靠着那些东西来找到一丝慰藉,靠着上面那淡淡的香味,让他有一种时南还在他身旁的错觉。

他让人把程轩住过的佣人房整理出来,程轩逃跑的匆忙,被抓的时候还是穿着睡衣的,佣人从他床垫下搜出来一部手机,赫然是之前他车祸丢掉的那一部。

他放在手中摆弄着,相册里多出来的一个视频让他的手指微僵,他迟疑的点进去,视频骤然清晰起来,里面播放的东西让他顿时面色惨白。

“司少爷的命和他的命谁的贵,你心里没数吗?”

“要什么麻醉师!哪里有时间等麻药生效?!不需要麻醉,直接取!”

视频声音嘈杂,视频里不断传出时南凄厉的哭喊,时南像是被扔进油锅里还未死透的鱼,手术床被鲜血染红,一个个彪形大汉按住时南,让时南硬生生抗下那痛!

整个过程触目惊心,就是一向看惯了血腥的他都忍不住心惊,没有勇气继续看下去,整颗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冰碴,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到全身,冷汗将他的衣服打湿。

轻描淡写的挖了肾抽了血,可过程却是这样的残忍。

视频的最后是时南像垃圾一样被人拖出手术室,鲜血拖了一地。

程轩为什么把这种东西放在床下?是每夜睡前都来看一遍,欣赏他所做下的恶吗?!

司锦寒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他没有勇气去再看第二遍,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旁的,他觉得腰腹处的刀疤滚烫,一侧的内脏似乎都在散发着惊人的温度,似乎无声提醒着,它们本不属于这具身体。

他出院后看到时南和秦远在一起,他心里默认成那是时南背叛了他,可真相却是如此的鲜血淋漓,那不是背叛,而是时南被逼到绝路时的求救……

秦远救了奄奄一息的时南……

每一次的迫害者都是他,而秦远永远都是站在救赎的一方……

这个认知让他几乎崩溃。

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在他的世界里自己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司家的颜面利益高于一切,他司锦寒是天之骄子。

肆无忌惮的伤害,怎么算得上是喜欢,怎么算得上是爱……

自己那少之又少的关心,与时南所付出的相比,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