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雁一顿,颇觉讶异,“你给我准备的?”
宋小河点?头?,然后从手上的玉镯中取出一个掌心大小,纯白无瑕的小瓷人?,送到崔明雁的面前。
沈溪山虽站在后面,也能一眼将这东西看个清楚。
正是宋小河先前在他那灵泉殿中捏的小瓷人?,她从五个当中所挑选的,最令她满意的那个。
这小瓷人?是最像宋小河的那一个,丸子?发髻和四条小辫,以及高?举的双手,像是个求人?拥抱的小娃娃。
沈溪山捡了其他四个,这最后一个却被宋小河送给崔明雁。
崔明雁是怎么也没想到,宋小河会送她一个这样的小东西。
“这是……你?”她将小瓷人?拿过去,仔细看了又看,凭借着发髻认出了这瓷人?捏的是宋小河的模样,“为何送我此物?”
宋小河看着她,低下头?,用很?慢的语气说道:“我自幼没有爹娘,被我师父照顾长大,前些日子?我师父犯了错事?,亡于长安。之?后我不愿面对师父离世,藏进?了梦中,屡屡逃避现世。”
她转头?,将眸光落在身?后的沈溪山身?上,正午的阳光正对着宋小河,将她的身?上披上一层灿烂的金芒,“后来是沈溪山让我明白梦境不是栖息之?所,让我接受了师父的离世,那日我做了这个小瓷人?与他道别,可师父已经亡故,我的东西无法送给梦中之?人?,这瓷人?儿便?没有送出去。”
“今日得见?夫人?,我想着,若是我有娘亲,也该是你这般模样,所以我想把这个东西送给夫人?。”
宋小河的话就刚说完,崔明雁的眼泪就流了满脸,豆大的泪珠砸下来,落在了瓷人?上。
身?边站着的侍女赶忙送上锦帕,轻声宽慰,崔明雁拿着帕子?却先将瓷人?身?上的泪液擦去,哭着道:“你是个好孩子?啊。”
她起身?,将宋小河搂紧怀里,拍着她的后背道:“打今儿起我就是你娘亲,反正我生了这儿子?跟没生也差不离,这死小子?这么多?年也没回家过几次,这次回来将你带着,也算是他这个黑心眼的行善积德,有几分良心。”
沈溪山被骂,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
宋小河没想到崔明雁会哭,心想着应当真的是沈溪山修无情道的时候太过冷漠,将这位母亲伤透了心,所以听了她的话才想到了难过之?时,于是乖顺地伏在她肩头?。
最终这场待客,以崔明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妆容都要失色,才匆匆结束,临走时还叮嘱沈溪山晚间带着宋小河一同去后院用膳,见?一见?他父亲。
沈溪山点?头?应了,没再多?说。
待她走后,宋小河摸了一把自己的肩头?,有些潮湿,上面都是崔明雁方才哭的痕迹。
沈溪山道:“我带你去换身?干净衣裳。”
“不必。”宋小河用手拍了拍,笑着说:“这是母亲的眼泪。”
晴空万里,天蓝得纯粹,宋小河出了正堂之?后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浑身?暖洋洋的,便?要沈溪山带她去城中逛逛。
临安城的风土人?情与长安的差别很?大,极具特色的建筑赏心悦目,街头?来往的窈窕女子?,也穿着秀美的衣裙,毫不吝啬地展示江南美人?的风姿。
城中多?是文人?墨客,行上一段路,就能看见?三两书生打扮的男子?,手中持着折扇,站在桥边或是树下吟诗作对,抚琴吹笛。
仿佛处处充满诗意。
宋小河在街边走着,看见?喜欢的东西就停下来看一看,并不买。
街道上的铺子?几乎都是沈家的产业,族徽打在牌匾上,十足的阔气,沈溪山随便?进?一家商铺,便?是将里面的东西搬空也无人?会阻拦。
“这临安城里是不是都像这街道上,都是你们沈家的铺子??”宋小河随口一问。
沈溪山道:“不是临安,沈氏的产业,遍布江南。”
宋小河露出吃惊的表情,难以想象江南那么大的地界,若到处都是沈家的产业,沈氏一族的家底厚到了什么程度。
“不然你以为为何外界都称江南沈氏,不是临安沈氏?”沈溪山倒是没有半点?炫耀的样子?,仿佛那些金银财宝,灵物仙器都不是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
宋小河也不在意,她一个常年身?无分文,头?一回下山身?上才十文钱的人?,丝毫理解不了“江南沈氏”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她拉着沈溪山在街上瞎转悠,玩得极为尽兴,待到快日落之?时走累了,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处茶馆,想喝两口茶解解渴,却听见?前头?突地热闹起来。
有人?在街头?敲锣打鼓,高?喊着擂上有人?比武,还是两个仙门女弟子?,一时间众声哗然,纷纷跑着要去看热闹。
宋小河岂能是错过这等热闹之?人??她匆匆忙忙喝了凉茶,溢了满下巴的清香茶水都来不及擦,也跟着跑过去看。
这擂台是一家酒楼搭的,为的就是比武招揽客人?,观众看得热血上头?时,再由店小二站在门口吆喝叫卖好酒,自然就能喊进?去不少客人?痛饮一番。
酒楼自然也是沈家的产业。
宋小河跑过去的时候,擂台周围已然围满了人?,纷纷高?声喝彩。
擂台中一粉一蓝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打得正是精彩的时候,不斗法术,单凭拳脚功夫。
但离得太远,宋小河看不清脸。
她想往前走一走,结果?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被迫往旁边挪动?。
临安城内禁止随意用法,宋小河也无法飞到空中去看,也只能随着拥挤的人?潮前后换了四五个地方,最后被人?挤得后腰撞到了什么东西,倒在地上发出轻声闷响。
她赶忙回头?,这才惊讶地发现被她撞倒的,是一杆长幡。
说是长幡,也不尽然,不过是一根长棍挂了一张白布,上头?写了个潦草的“算”字。
这拥挤的擂台边上,有人?搭了张桌子?,搁这算命呢!
宋小河将长幡捡起,莫名觉得眼熟,忽而?就身?边有人?道:“相遇既是缘,十文一卦,可要算算?”
她呀了一声,骤然转头?,就看见?身?后隔了两三步站着一个人?,身?穿宽松的道袍,长发用一根乌木簪绾起,手上拎着一串玉珠,面带微笑。
正是几个月未曾见?面的步时鸢。
“鸢姐!”宋小河见?了她别提多?高?兴了,随手把手里的长棍竖在桌边,扑上去抱她,“我道是谁都日暮了还要给人?算卦,原来是你啊!”
步时鸢笑道:“我的卦,可不轻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