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顾没有放出神识,湿漉的长发在水中飘散开?来,他冷声道:“池子这么宽,大?公子莫非伤了眼?”

江向云优哉游哉地解开?了外袍,挑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将自?己?浸入了池水,笑道:“这不是巧了么,回?回?都能碰见七弟,说?起来也怪祖父,我?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非要?我?过来泡够一个时辰才行。”

江顾掀起眼皮,隔着雾气对上了他戏谑探究的目光。

“七弟这血肉长得实?在有些慢了,灵力也耗损得厉害。”江向云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前几天我?听姚立说?在密牢碰见了你,七弟,受这么重的伤就不要?到处逛了,你说?呢?”

“不过是例行公事。”江顾面无表情道:“我?在江家是领了职的。”

江向云笑道:“险些忘了,七弟在密牢是有职务的,不过要?我?说?你伤得这般重,那些无关紧要?的差事干脆就搁置算了,不如我?帮你向祖父提一提?”

“谢过大?公子好意,只是我?还有一园子灵宠要?养。”江顾依旧冷淡,显然没有和他促膝长谈的打算。

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江向云低头系衣带时忽然开?口道:“七弟将松绥息擅自?给了外人便也罢了,只是不要?因小失大?,为了个小畜生坏了自?己?大?好前程。”

说?完,不等江顾说?话,他便跳上飞剑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江顾垂眸,和水中的自?己?对上了视线,眼底漆黑一片。

是夜子时,密牢。

曲丰羽依旧盘腿坐在法阵内,只是神情凝重,“卫风的位置和气息一直在变化,就好像在许多个幻境之?中来回?穿梭,我?根本锁定不了他,而且……”

“说?。”江顾道。

“而且这些幻境凶险至极,若我?们再继续这样找下去,恐怕对神魂无益。”曲丰羽说?得委婉,实?则若按江顾这个找法,怕是等不到找到卫风的踪迹,他们两个就先魂飞魄散了,“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了卫风还活着。”

她试图劝阻江顾,但也知道于事无补,只能继续这样找下去。

“明?日?起我?不会再来了。”江顾道。

曲丰羽诧异地抬起眼睛,就连旁边的玄之?衍都爬了起来。

“江家已经发现了端倪,再过段时日?我?会设法将你们送出去。”江顾道。

曲丰羽顿时更加诧异,“那卫风还找吗?”

“你的寻人之?术我?已学会,只要?留下你这身血脉便可。”江顾面不改色地说?道。

曲丰羽顿时寒毛直竖。

又一个月后,曲丰羽的元神被塞进了个小木偶人中,扔进了玄之?衍怀里。

江顾将她的身体扔进了灵宠袋,“待找到卫风,身体便还你。”

曲丰羽咬牙切齿,“那密令”

“自?然不用你操心了。”江顾长袖一挥,将玄之?衍和曲丰羽寄身的木偶丢进了传送阵法内,转眼两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拂了拂袖子上的灰尘,远处江家传送大?阵的古树林中熙熙攘攘,他瞥见了从飞舟上下来的江向云。

江向云显然也看见了他,脸上刚准备扬起个笑同他打招呼,江顾就面无表情地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啧。”江向云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姚立抱着剑站在他身后,沉声道:“公子,他故意的。”

“我?又不瞎。”江向云说?。

姚立冷声道:“公子放任他将曲丰羽那两个人放走,若是家主追究起来,恐怕也落不了好。”

“这你便不懂了,凡事都要?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嘛。”江向云晃了晃手里的小猫,“曾祖和祖父做事都太过绝对,所以现在才和灵龙宗闹成这般僵局,我?知道你又要?说?不狠在修真界活不下来。”

姚立被他堵了一嘴,抬手压低斗笠的帽檐不说?话了。

“但是保不齐谁都有顾及不来的时候,哪怕只是表面和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救自?己?一命呢。”江向云忽然歪头凑过去看他斗笠下的脸,笑眯眯道:“你说?对吧,小舅舅?”

“……”姚立后撤一步,将斗笠压得更低了,闷声道:“属下不敢。”

江向云直起了身子,又戳了戳那小猫的耳朵,“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不等姚立开?口,他像是失去了兴致,捏断了那小灵宠的脖子丢到了一旁,“我?帮了七弟这么大?一个忙,也该让他回?报一下了,不如让他去应付灵龙宗那群人。”

“是。”姚立得令消失在了原地。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江顾的半边身体已经长出来了大?半,毕竟江殷重没规定时间,除却每晚去找曲丰羽寻人的那两个时辰,他几乎一直都泡在这池子里。

“……就是个疯子,就算再重的伤也不能一直泡在里面吧?他是感觉不到疼吗?”

“就算是我?爹,每日?泡半个时辰便顶不住了……听说?比凌迟还要?痛苦上许多倍……”

“嘶……我?听说?大?公子锻体也就一个时辰而已,这不是打大?公子的脸么……”

天池并不是完全?封闭的,每日?都会有受伤的江家弟子前来疗伤,不过大?多都是嫡系或者家中长辈名鉴上排名极靠前的子嗣,他们说?话时并不避讳江顾。

毕竟江顾虽然名声响亮,但毕竟孤零零一人一脉,上无师长荫庇下无妻族靠护,轻易动不得他们这些家势显赫的子弟,有时候也难免阴阳怪气。

江顾早就习以为常,每到子时他便准时离开?,而后回?到院落中结阵找人,两个时辰后又会准时出现在那令人生惧的池水之?中。

今日?是他第一次自?己?施展寻人之?术,操控得颇为生疏险些遭到反噬,因为疗伤来天池的时间晚了半日?。

他习惯待着的地方?已经有人在了,看背影像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人,懒洋洋地伸长了胳膊靠在池边,大?概是察觉到了脚步声,开?心地转过身来,声音活泼又清脆地喊人:“师父,你可算来啦!”

江顾脚步微顿,有人从他身旁走过,叉腰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就这么能逞能是吧,你要?能待够一刻钟我?喊你师父。”

“好啊,那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那少年人嬉皮笑脸,转身来抓他师父的袖子,结果被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