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雪地里的人影越走近便越清晰,也就会发现两人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的相像,她瞳仁微震。

而其中的男孩,她要更为印象深刻些,他有一张过分漂亮的面容,比她见过的任何花都好看。

同时也记忆犹新,三个月前就是他在火化间外死死困住了她,即使脖子被咬出血仍不罢手,身体坚硬如一面铜墙铁壁,硬生生地把她给熬到没力。

可是很奇怪,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排斥和讨厌他,甚至不计前嫌地愿意主动?靠近他,当贺铭姨父抱起她时,被她强烈拒绝地挣开,反而一下地就牵住了男孩的手。

如果非要究出一个具体原因的话。

她想,大概是因为那个绚日般美好的笑容,?温润和煦,像一抹穿透气层的阳光,似柔却刚地破开所有阻隔投射在凄寒的地面,不遗余力地融雪化冰,为一具危在旦夕的生命带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那么认真用力,是只为她而笑的。

所以,要她怎么才能不贴近他呢?冰冻至岌岌可危的心太需要一簇炽热的火焰去融化了。

而往后的日子,她哭过闹过也笑过,身边无一不是他在默默陪伴,几乎是以散尽自身全部热量为代价,给她取暖。

可这样没道理的好,俘获人心的同时无形之中也附加上了一副镣铐,成为生命不可承受的桎梏。

半夜三更,苏融被饿醒,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抗议着要装东西进去,胃部也间歇性不适,嘴里泛着酸苦的水。

她不仅晚饭没吃,连澡也未洗,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蒙入被子里,任门外焦躁心乏的贺戍敲了十几次门,也没理一声。

踩到他的红线,触及他怒气的那一刻苏融大脑发懵,是惘然而不知所措的,但等静下来后,则是直接而彻底的清醒。

不愿意开门,纯粹是因为她实在害怕看见哥哥那双又寒又厉的眼睛,只要他一对她表现出怒意和冷待,她就生理性地眼眶酸胀到忍不住要掉泪,明知是自己犯了不可宽恕的错,可心里还是计较又怆畏于他冰冷硬邦的严厉与不留情面的苛责。

这些反应很幼稚滑稽,连她自己都觉得像个笑话,很难为情,她承认自己是掂量不了事情轻重的蠢人,习惯冒险妄为。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做这做那?她真的敢持着那种恬不知耻的自信,能够让他言听计从吗?

答案是否定的,或许年少不懂事的时候有这么想过,但现在她的心智是成熟的,只是偶尔还会忘形,而每犯一次,深夜独处时,她就会深深地唾弃与厌恶自己。

厨房的电饭煲里还温着饭和菜,苏融蹲在角落里一勺接一勺的灌进食道,可胃里还是疼,装得再多也没用。

作的太多,任何弥补都显得多余。

眼泪毫无征兆地一颗接一颗掉下来,连成一串透明珠子滚落碗里,混着饭菜,她控制不了泪腺,也一点都吃不下了。

而楼梯的拐角处站着个人,手里端着一杯冒热气的牛奶,却隔墙静静地伫立着。掌心明明如岩浆般滚烫,心却寒凉若冰,他静默地注视着铺在地面的那道灯光,眸间闪出不可示人的苦涩。

在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后,终是收敛情绪,提起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

他蹲下身,把牛奶放置在地板上,一手扶着她的肩,另一手小心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入目是一双极其红通的眼眶,头发乱成鸡窝,鼻尖粉圆,像极了一只受尽委屈的幼猫。

数滴泪珠无声滑落在他的手背,初时微热,转瞬间就变得冰凉骇骨。

他面色惶然,似有千万斤巨石压在胸口,有些喘不过气。

在她的眼泪面前,巍峨众山一夕之间皆轰然倒塌成为废土片砾。

“别哭,是哥不对,当时没法自控。”贺戍抚着她的面颊,哑声道。

傍晚是他情绪不稳定,明知道只要耐心好好哄她两人不会闹成这样,可偏偏他心里总有股无名燥火,烧得他没什么理智,尤其看见她差几秒就快冲进车流和人群,很可能会发生难以预料的祸事,他的火气便如同浇了一桶汽油霎时燃到了顶。

后来口不择言地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并非都出自他本心。

“难消气的话,我给你打,好吗?”她安静得让他神慌意乱。

干燥的指腹为这只哭猫拭去泪液,茧擦在薄嫩皮肤上总有种似有若无的沙砾感,尽管只是轻轻摩挲,依旧不太舒服。

女孩不适,侧头躲开他的触碰。

心脏突然像被针扎过似的,带起密麻的痛,蔓延过身体的每一处。

掌下的肩膀,微微颤了颤,像只娇弱的蝴蝶轻轻扇动了羽翼。

苏融终于缓缓掀起垂下的睫毛,与他眸光相接。

只是她的回望是那么平静如水、明净疏和,似从未卷起波澜的湖面,湿漉的双瞳里没有流露一丝一毫对他的怨怼。

而少女越是醒觉,他越无所适从。

即便是触手可及的距离,那颗心似乎也在盘算着如何剥离他。

掌收紧又放开,放开又收紧,不停反复,胸中那团郁结,似雪球般愈滚愈大。

而她还是选择径直拉开了他的手,自己擦了两把,而后站起身来,跨过他身边的那杯牛奶,全程像个哑巴一样只言未语,故而也未曾留意到他颓然的面容。

第三十四章:六根清净

苏融在浴室洗了一个40度的高温热水澡,冲掉满身汗渍后换好一套新睡衣,拌水吞了两颗胶囊,便倒头在床,不受干扰、昏天黑地睡到第二天下午。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了阵长久的呆,脑中也缓慢梳理完整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心底忽然淌出几分怅然若失来。

昨晚,看着那张憔悴万分的脸和熬出血丝的双目,她感到愧疚和无颜,而他被逼至示歉,更让她惶恐。是想说什么的,可是又觉得说什么好像都不对,于是干脆闭嘴,抽身离开了。

可不出意外的话,哥哥此时应该已经回学校了。前天下午他物理老师打来的电话,她在阳台浇花时听得清清楚楚。他今天中午得赶回去参加一场重要的考试,似乎还是学校斥资专门请的研究高考命题的资深专家出的试卷,特意针对华鼎高三尖子生冲击顶尖学府而设计的模拟题型。

思及此,她觉得自己似乎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事实,他一个学业繁忙紧急的高三生,毫不犹豫地丢下所有课程,请假专心在家照顾她,甘愿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给她当保姆,非但没有得到应有的感恩,反而还得为她喜怒无常的情绪买单。

虽然他自诩智商高不太愁考试成绩,但也不该是她可以肆意消耗他的理由。

但她好像习惯了一味的索取,明知不对,却还是把他当成不会累的铁人。

她越想越无地自容,抓了把头发,跌撞下床,光脚站在地毯上又踌躇不决,枕头边摊着她的内衣,睡前她不太习惯束缚胸口,一般都是脱了睡,自从贺戍住校,她就更加随便,一个人在家溜达时野得平常只穿条内裤。

他这一年多除了寒暑假回来得很少,这个月算是出奇的频繁,所以她出入客厅会记着穿上内衣。而如今他都走了,似乎不需要顾虑那么多了,况且衣服也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