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西翎眼中映出了一幅幻梦。

长风吹彻,雪山皑皑,冻鸟高飞,修者亘天。

这里有一座雪一样洁白的宫殿,几道身影在这座宫殿进去,起初荒凉,而后人越来越多,多到寒雪如春

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

“这里曾经是我的家。”许隐平静道,“家里人行事比较嚣张,惹到了硬茬,于是我家没了。可就算没了,也不是你们能染指的地方。”

洪西翎深感这话的诙谐,却笑不出来。

他看到的的确是一场幻梦。

而眼前的妖鬼便从那场幻梦中来,他身体里拥有属于人的那一部分,那个人便来自千年以前,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也要灭他于斯。

还是那片雪原,许隐却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剑,那冰柱就那样被他拔起,洪西翎一瞬恍惚,才发现被拔起的只是冰柱的虚影。

那虚影之上是一个个面容憎恶,形态丑恶的人,有男有女,洪西翎闻到了血肉被烧焦的味道,似乎就是从那冰柱虚影上传来的。

许隐静静注视手中这柄剑,那些被烧焦的人仿佛在这道视线中活了过来,重新有了体温,脱离冰柱叽叽喳喳地围着他喊:

“师兄”

“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师兄道君给你的密令到底是什么?快说快说,我们都想知道!小师妹昨日还跟人打赌开了盘呢,你就稍微透露一点点,道君肯定不会生你气的!”

……

叽叽喳喳的声音响在耳边,许隐鼻子一酸,好容易才忍住没落下泪来,迅速眨了眨眼睛,叫那些泪意消散。

“好奇怪……明明是妖鬼,怎么还会有这些情绪。”

许隐的嘟囔声没叫师弟师妹们听见。他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伸指点了点洪西翎,脸上满是无奈:“没办法,师兄遇到麻烦了。看到这个人了吗,他放话说要把师兄剥皮拆骨,今日我俩是必须要死一个的。”

师弟师妹们都踌躇了起来,死去千年,唯剩魂灵的他们想不了太复杂的事,只知道大师兄是他们之中最强的人,他解决不了的麻烦,还有谁能解决呢?

“师兄,我们去帮你叫道君?”

许隐敛了笑,摇头:“这点小事就不要麻烦道君了。”

“师弟师妹们可愿助我一臂之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然愿意啦!师兄你说!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许隐淡笑一声,望向洪西翎,眼中倒映他绝望的脸:“那就请你们,帮助师兄,杀了他罢!”

“没问题!”

真如他们所言,师兄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这一刻师兄才是他们之中最强的这件事已经被忘记了。

师弟师妹们叽叽喳喳飞回虚影,闹腾地说放心交给我们。

视线定格在一张张扭曲丑陋的面孔上。

魂灵归位,许隐偏头咧嘴,甩开眼泪,他双手拔剑,高高跃起,双臂似持万钧之力,狠狠下压插向洪西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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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始至终洪西翎都动弹不得,此刻这片雪原好像只有一个意志,这个意志束缚他的身体,禁锢他的思想,令他像个木偶,呆站在原地迎接这柄由怨灵构成,炽热无比的剑

他仿佛听到了怨灵死前的尖啸,然而一切都在剑中融化,直至听觉消失。

许隐缓缓松手,他的手已焦黑,又一股难言的剧痛。然而真正到放手的时候,他又下意识地握了握。

他闭上眼睛,想到洪西翎问他到底是谁。

迷雾缓缓覆盖,再次睁眼,许隐与洪西翎面对面,然而后者轰然倒下。

许隐张了张嘴,声音轻如微风。

“含月道君座下首徒,荡雪宗,许隐。”

……

幻境中。

江渔险而又险地躲过袭来的剑锋,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头发遭削掉一缕。

现实中她与冰柱的距离急速缩短,已经追上了大部队节奏。

然而越往前所要面临的幻境虚影实力就越是强悍,江渔从一开始的轻松应对,到现在占胜对方需得花费好一会儿功夫,稍不留意便会败北。

她已经败了好几场,好在遗迹之灵不是吃素的,后门开得很大。她不必面对相应惩罚,还能继续挑战虚影,直到战胜为止。

这无疑是个艰难的过程,但江渔也在飞速进步着,冥冥之中她意识到,或许许隐说的没错,那些惩罚手段只是针对外人。

对抗虚影的真实目的是让自己人在战斗中成长,以战养战,学会更多保命手段。

“咦,怨灵暴动了?”

此话一出,江渔一个分神,直接被虚影洞穿了手臂。一个血窟窿顿时冒了出来,剑锋太利,最内一层传来烧灼的刺痛,而后才是血肉被贯穿骨头碎裂的剧痛感。

江渔动作一顿,遗迹之灵哎呀哎呀地扑过来,却被她躲开了。

“你没事吧!”

江渔很想对它笑笑,再阴阳一句‘你怎么会觉得这是没事的样子’,然而现实焦灼,还要应对虚影,她实在不好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