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鸣比她大四?岁, 小小年纪就整日冷着张脸。顾晚舟时常在宴会上遇见他, 父亲把她揪到对方跟前?, 在骇人的压迫感下,她经?常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哼唧半天只能挤出蚊子音大小的“鹤鸣哥哥”,然后垂着脑袋盯他擦得锃亮的皮鞋。
一来二去?, 顾晚舟觉得丢脸, 每次遇见到他就躲, 父亲见她实在拿不出手, 才渐渐打消让她在李家面前?找找存在感的想法。
升入初中后,两人在同一所学校, 只不过她在初中部, 李鹤鸣在高中部。按理说学校那么大, 初高中部离得又远, 正常情况下根本碰到面, 但她总能在课后、上体育课、去?食堂等?各种路上看见他。
并非顾晚舟有意去?关注对方,而是他在高一的时候就已经?高出了同龄人一大截, 如同小树苗里出现?了一棵挺拔的白杨,十分惹眼。
那天正逢暴雨天, 她从高中部出来时雨势转大,苦于没带伞只能站在廊下等?待雨停。
雨点伴随雷声打碎了规则与秩序, 沿着秋风的方向,浓厚的雨幕蔓延舒展, 学生们脱下校服遮在头顶,在雨中撒腿狂奔。
“我们好像同路,可以一起走?吗。”
很?温柔的女声,顾晚舟往右后方瞥了瞥,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她“蹭”地把脑袋转回去?,下意识竖起耳朵偷听。
“不了,我有事。”不带情绪起伏的拒绝,果然,他对谁都是这?么没有人情味。
顾晚舟正暗自腹诽,眼前?的光线忽然暗了暗,她抬起头,一把黑色大伞覆在自己头顶。
“你去?哪里?”
李鹤鸣的声音极为好听,像汩汩流动?的山涧清泉,沁凉悦耳。
顾晚舟老毛病犯了,涨红着脸吐出两个?字:“回家。”
“走?吧。”
“什么?”她条件反射问道?,然后就看见他用傻子的眼神睨了自己一眼。
“我送你回去?。”
顾晚舟无比别扭地和他同行,李鹤鸣人高马大,站在身侧挡住了大半刮过来的狂风。
担心雨水打湿课本,她把几本书往怀里揣了揣。
“你很?害怕我吗?”
“没有啊……”出于心虚,她飞快瞟了眼对方的神色。
撑着伞的手骨感修长,李鹤鸣停下步子,面露疑惑:“那你上次在体育馆看到我为什么拔腿就跑?”
那是因?为有女生正在向你表白啊!!!
顾晚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当时不是在和别人说话吗,我怕打扰……”
“当心。”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他一把拽进怀里。
飞驰而过的轿车溅起一地水花,顾晚舟的鼻尖蹭到他的校服拉链,冷冰冰的。
“将来我们会结婚,我自然不会和其?他异性?有染。”
那时的她不太明白这?番话里蕴含的重量,满脑子盘旋着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某种熟悉气息。
等?仰起头再次与对方对视,她恍然大悟。
霜降,是霜降的气息。
露结为霜,冷冽而清透,会有一些呛鼻子。
在巷子里她明明嗅到了同样的气息,为什么……
鹤鸣,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睡梦里的女孩眉心蹙紧,呼吸愈发急促,李念沉放下笔记本里正在处理的工作?,侧身唤道?:“粥粥,醒一醒。”
顾晚舟混沌的思绪断开,睁眼时,头顶的灯光不停跳动?,光怪陆离,她润了润干涸的喉咙,迷迷糊糊回答:“很?晚了吗?我好累……”
“现?在快十一点了。”示弱的模样令李念沉莫名亢奋,他将被窝里的人扶起来,把一杯温水送到她嘴边,“是不是睡太久了没有力气?”
顾晚舟喝了点水,大脑清醒些许,从那个?漫长的梦境割裂出来,“做了梦,很?长的一个?梦……”
她手握杯子,神情恍惚:“我今天好像看见鹤鸣了。”
李念沉眸光微凛,但她愿意告诉自己这?件事足以证明他们亲密的关系,于是用不太确定的口吻回道?:“他不是A国北部吗?”
顾晚舟揉了揉肿痛的太阳穴,恨不得给自己一锤,怎么顺嘴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应该是看错了,估计是声音比较像?没有看到正主。”如果是鹤鸣的话,他肯定不会不出来见自己,她甚至有些怀疑是否真的听到了那道?声音,会不会是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
李念沉将她粘在一起的碎发理顺,颔首赞同:“看错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感觉他没有必要来圭勐呢。”
顾晚舟讶异于他的态度转变,之前?这?男人一提鹤鸣就炸毛,怎么突然……
“虽然我对李鹤鸣印象不太好,但还?是希望他能够平安回国。”
“毕竟他也算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哥哥。”
……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不过他能放下激烈的敌对态度客观看待已经?令顾晚舟很?意外,归根到底,她还?是希望二人能和平相处。
“你可以帮我个?忙吗?”她试探性?问。
李念沉不用猜都知道?她想说什么,唇边笑意深了几分:“可以的,粥粥尽管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