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吃菜吃酒正热闹,突然听闻炕上的孙婆子唉声叹气起来,赖嫂子忙问道?:“今日你得?了一个好女儿,旁人羡慕你都来不及,你何?故叹气?”

孙婆子放下盏子,说道?:“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让咱们如今日一般聚在一起这样?吃酒说话。”

“你何?出此言呐?”

“你们怕是?不知,打杜奶妈去?种地后,姐儿屋里妈妈的位子就一直空着,我听说娘子有意要?给姐儿一个妈妈,填了那位子。

不晓得?是?哪个妈妈,要?是?对方和善厚道?,那便还有咱们娘几?个的好日子过,要?是?对方是?个……怕是?不能?再这样?凑在一块吃酒。”

孙婆子说罢,端起盏子佯装吃酒,用袖子掩着悄悄地抬眼?打量屋里众人的神色。

梁堇垂下了眼?,没有和孙婆子的目光对上。

“咱都是?姐儿身边的老人,尤其是?孙婆婆你,她一个后来的,来了咱这我秋葵也?不听她的使唤,要?听也?该听孙婆子你的,论资历院里屋里的谁能?比得?上你。”

秋葵多吃了两盏酒,大着舌头说话,下面有丫头附和,就连赖嫂子也?说了和秋葵差不多的话,不过没有她那麽直白,倒也?是?站孙婆子这边的意思。

梁堇虽未抬眼?,但耳中?听着这几?人的话,孙婆子认干女儿摆的两桌席,把人都请来,是?为了摸清这些丫头媳妇哪些和她一条心,哪些不一心却能?站她这边。

孙婆子把人都在心里记了下来,想趁那个妈妈没来之前,把和自?个一条心的丫头调换到好差事?上。

像今日没来的那个丫头,也?不给她送礼钱,这是?不把她孙婆子当回事?,不给她脸面的丫头,教她说,也?甭留在院里了。

孙婆子屋里的酒席吃到戌时,丰儿途中?被她嫂子喊回了家中?,回去?的路上,只有梁堇和香豆俩人。

“二?姐,方才在屋里,你撞我胳膊暗示我附和她们作甚?娘子给姐儿妈妈又不碍咱的事?,孙婆子想和那妈妈争劝,咱是?小丫头何?故去?掺和。”香豆一面挑着纸灯笼看路,一面说道?。

“你不附和就相当于把她给得?罪了,新妈妈还没来,孙婆子正得?势。”香豆和她不一样?,梁堇不表态,孙婆子也?奈何?不了她,因为她不在院里做事?。

半个月后,荣姐院里的丫头大调了差事?,香豆才后知后觉,庆幸那日听了二?姐的暗示,附和话的丫头得?了好差,没有附和的得?了下差。

香豆原来的差事?不算差,孙婆子没动她,还教她干着之前的差,不要?小瞧院里的差事?,虽然做的都是?粗活,但粗活和粗活不一样?。

下等粗活,不仅要?给大丫头们端洗脚水,替她们浆洗鞋袜,就连马桶有时都要?替她们刷,因为她们嫌杨婆子刷的不洁净。

香豆和二?姐常在一起顽,关系本来就好,此时心中?对二?姐多了一份感激,俩人也?越发的好了。

……

季姐的嫁妆,吴老太出了三十贯,吴老太爷和薛小娘出了三十五贯,二?房出了二?十五贯,三房出了十贯,这才一百贯。

吴老太爷和吴相公商量后,打算把窦家给季姐下的聘礼变卖成银钱,再给季姐置办嫁妆。

变卖聘礼,置办嫁妆,这两个单拎出哪一个来,都是?肥差,能?让人捞不少的油水,不止吴家管事?妈妈婆子动了心思,就连三房的吴三郎和祁氏都生了算计。

这日,吴三郎来到他娘吴老太屋里,说季姐的聘礼变卖能?得?一大笔银钱,若是?交给底下的下人去?办,那些婆子妈妈少不了会贪污钱财,不如交给他去?办。

吴老太听罢,觉得?儿子三郎说的话在理,三郎是?孙女的亲叔父,难道?还能?昧下他侄女的嫁妆钱不成。

这事?交给下人去?办,她是?如何?都放心不下,见三郎肯接了此事?,在吴老太爷面前忍不住夸了这个儿子。

吴老太爷也?觉欣慰,就把此事?交给了他,吴三郎来二?房找冯氏这个嫂子讨要?荣姐的嫁妆单子,说是?比着单子上的置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冯氏觉得?不妥,她这个叔叔从未与人置办过嫁妆,虽然有荣姐的嫁妆单子照着采买,可上面有些物件,并不是?能?随便买回来的。

就拿冯氏让人给荣姐打的家具来说,桌有方桌,长桌,食桌,几?有案几?,炕几?,方几?,香几?……用料讲究,不是?一两个月能?打好的,找的师傅不一样?,打出来的物件也?不一样?,有的师傅擅长做南边的,有的擅长做北边的,就像做菜一样?,有南食北食之分。

第 91 章

吴三郎让家中的哥儿去赁货行赁了两辆驴车, 又?借了冯氏的马车,把季姐的聘礼拉走一半去登州卖掉,换成银钱, 在那?置办三车嫁妆再拉回来。

这一去就是一月有余, 六月十二这日方回到家中。

冯氏带着奶妈卢婆子去瞧了叔叔给季姐置回的三车嫁妆刚回到二房屋里, 崔儿连忙点了一盏三月旁人送给娘子的蒸青团茶, 里面又搁了晒干的茉莉,炖的红艳艳, 香喷喷,端进屋里与冯氏吃。

冯氏嫌热, 用长柄梅花银勺搅了搅, 放在一旁的方几上, 并不急着用, 教崔儿给卢妈妈也端一盏来吃。

卢妈妈不爱吃这等子香茶,说?道:“今日?有没有咸茶,给我舀盏来吃,多搁芝麻和核桃仁,碾的细细的, 再放些盐豆。”

“妈妈好?没福气,上等的香茶不吃,非要吃这等咸茶。”崔儿说?罢,撩了帘子去给她端了。

“娘子你瞧她,我不过是想吃盏咸茶,她就这样挤兑我。”卢婆子见?她出了屋,对?冯氏说?她的赖。

一个?是自个?的奶妈, 一个?是她倚重的大丫头,冯氏知晓这俩人往日?时不时的拌嘴, 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冯氏说?了那?一个?,那?一个?怨她偏心这一个?,说?了这个?,这个?也怪,不如谁都不说?,谁也不管。

不痴不傻,不作家翁,当大娘子也是如此,下面的丫头婆子,掐架骂人,只要不闹到她跟前,她就不会管,管的太严,下面生?怨,也不能管的过松,管的松了,下人就不拿自个?当下人了,会变得张狂,失了规矩。

但卢婆子到底是自个?的妈妈,又?在她跟前说?,她装聋作瞎不成,少不了要宽慰她几句,教她别和崔儿一般见?识,说?下个?月她过生?辰,她给她几尺好?料,教她做身新衣裳穿,卢婆子这才喜笑颜开。

崔儿把卢婆子要吃的咸茶送了进来,冯氏和卢婆子俩人一个?坐椅一个?坐下面的矮凳,吃茶不忘说?话,说?起了吴三郎置回的那?三车嫁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三郎君当真好?本?事,还带回来一张架子床,雕花的,难道登州的木料比沂州的价贱不成,教我说?,这样的大件在沂州打多便利。”

“谁说?不是,我这个?叔叔说?的好?听,说?这张架子床,原是登州那?边当官的人家,给家中的姐儿备的,使铺子里的木匠大伯给打了一年方打成,谁知那?家人后面出了事,这才让他捡了个?便宜。”

吴老太,吴老太爷他们信吴三郎这番话,她可不信,这一趟回来,她这个?叔叔怕是没少捞油水,他把架子床夸的如何好?,瞒得过旁人的眼,瞒不过她的。

“我瞧着那?床是模是样,但走近细瞅……也就是个?绣花架子,木料薄不说?,用的还是下等的槐木,上面涂的红漆,色也不如我原让人给元娘,荣姐打的正。”

“娘子这样一说?,会不会是铺子里的人把三郎君哄骗了去,欺他不识货,听方才在老太太院里三郎君话里的那?意思,这张架子床怕是价儿不贱。”卢婆子道。

“他好?歹是吴家的郎君,亲爹当过县丞,又?跟着他哥哥四处来任上,不是那?等没见?过好?物件的人。

以前家里有事,没见?他主动站出来过,这回听说?是他去老太太跟前讨来的,你说?他何时这样勤快了?”

冯氏接着说?道:“依我看,这事不是旁人哄骗他,而是他自个?想捡这样的买,他去登州的日?子不长,难为他能找到这样一张架子床。”

“三郎君手头不宽裕也不能贪下侄女的嫁妆钱啊,仅是一张床都教他昧下了不知多少银钱,剩下的物件,想来也没几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