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日?便是那元宵节,只等那日?她与卢婆子备上几?样礼物送与她,日?后娘子跟前缺人办事提她一句张妈妈,让她也?能为娘子出?些力气。
到了元宵节这日?,张妈妈备了一匣桂花元宵饼,两包油酥点心,一包干枣,两尾鲫鱼,提着礼物趁天黑的时候送到卢婆子处。
卢婆子听?完她的来意,一面用剔牙的物什剔牙,一面吩咐丫头把炕上的菜收起来,好生收到柜里,不可偷吃,她晚上还要用。
站在屋里的张妈妈往炕桌上唆了一眼?,以为是什麽稀罕的吃食,不过是碗芝麻盐,一碟只余两个的咸鸭子,一碟豆芽菜炒腊肉,一碟红艳艳地腐乳。
“妈妈吃的怎麽这样差,连碗红沙汤团都没?得用,可是去灶房去晚了,胡娘子没?给您老留?”
卢婆子往地上啐了两口,让张妈妈别见外在炕上坐下,解释道:“我牙口不好,吃东西老是塞牙,汤团早上就在娘子屋里用了一碗,晚上不敢吃,怕吃了积肚,就没?使丫头去灶屋拿。”
说罢,又问张妈妈家里的两个女孩可好,儿子在舅家多年可曾回来过年,张妈妈道:“女儿都好,儿子在他舅舅的棺材铺子里帮忙,过年只让人捎了书信来。”
俩人唠了会家常,卢婆子应下为她说话,让她把礼物带回去给家中的姐儿吃,她这什麽都不缺。
“她们?都大了不缺嘴,这都是我孝敬给您老的……”张妈妈还欲往下说,卢婆子冲她摆了摆手,说自个待会还要去娘子屋里说话,言下之意就是不留她了。
张妈妈拎着礼物回到家中,卢婆子嘴上说帮她说话,可礼物没?收她的……看来是不肯帮,说的那话,也?只是客气话。
“娘,您回来了。”儿媳王氏打开布帘,从西屋走出?来,扭着腰身,髻上插了两朵大黄绢花,银红小袄,下系布裙,脚上一双绣着赖葡萄水红绣花鞋。
和在青州的时候相比,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穿着朴素,如今打扮的,用张妈妈的话来说,不像良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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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妈见了她,眉头紧锁,面带嫌恶,问道:“你怎麽来了?”
原来张妈妈的儿子张生,和吴家二?房的曹养娘勾搭成?奸,踹晕蔡婆子后以为她死了,仓促间把蔡婆子塞进炕洞里,那张生见自个弄出?了人命官司,又怕吴家发现他和曹养娘的事,就卷了家中积蓄和曹养娘私奔去了。
可怜当时正?值青州灾年,张妈妈她们?因为家中没?有银钱,吴家放假不管下人吃喝,张妈妈把家里能典当的都给典当了,连过年上供的二?两肉都买不起,初一更?是无?米下锅,饿的四?处借米还借不到。
王氏见张生和养娘私奔了,等了他两年,他一直不回来,她就和吴家下人旺儿的哥哥做成?了暗地里的夫妻。
张妈妈得知此事后,敢怒不敢言,那王氏还隔三?差五地回来找张妈妈讨要钱财。
“今个是元宵节,张生多年不归家,我和我那口子说了,说来看看你。”王氏说着,眼?儿往张妈妈提着的礼物上打转,说她男人这几?日?恰好馋鱼,张妈妈既是有,不如与了她,省的她再去买了。
“恁厚的脸皮,想讨我家鱼给你那奸夫吃,你怕是忘了,你还是我哥哥的媳妇,他不曾休你,你整日?和旁人厮混,怕是已经?不晓得何为廉耻了。”东屋的张雁姐没?出?来,隔着帘子骂着她嫂嫂。
之前张生在家的时候,姑嫂俩人多有拌嘴,不怎麽亲厚,张生一走,张雁姐更?看不惯她。
张妈妈教女儿别说了,惹恼了这位祖宗,教她去娘子屋里告儿子张生的状,娘子要是知晓她儿子和吴相公的养娘私奔了,那她家的天就要塌下来了,她们?母女仨哪个也?落不到好。
王氏冲着东屋的布帘说道:“你哥哥不回来,还想让我给他守着,呸,做你奶奶的白日?梦,你哥哥把主子的养娘拐跑抛下我,还不让我再找,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她越说越气愤,插着腰,用手指着布帘,“别说我找一个,我找两个,三?个你们?也?管不着我,你哥哥快活,凭啥不准我也?快活,哼,要说廉耻,我没?有,难不成?你哥哥就有了?”
躲在布帘后的张雁姐听?的面色涨红,心中暗想,她哥哥总归是爷们?,爷们?除了正?经?媳妇外有旁的姐儿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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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嫂嫂想差了,她偷男人那是不守妇道,不是快活是浪/荡,身为女子怎麽能这样自甘下贱,哥哥不在家中,她应该守着才是,日?后她哥哥总是会回来的。
“你甭瞧不起我,是你哥哥先对不起我的,当初把家中钱财卷走,不管人死活,他那样的人,一辈子不回来死在外面才好。”
王氏把张妈妈手中的鱼,点心夺了过来,扭着腰出?了张家。
第 84 章
王氏走后, 张妈妈把多嘴多舌的女儿雁姐骂了一顿,她原本就甚是看不起这个没出息的女?儿,雁姐后悔不迭, 觉得自个不该骂嫂嫂,就该在一旁看着她娘被嫂嫂王氏欺负死。
打这后, 对张妈妈这个娘越发冷淡, 母女?之间?的那点情分少的可怜。
吴家自元宵节过?后,便时常有媒人?上门, 吴相公有心为侄女婚事做打算,年后外出赴席, 在席上与人透了口风。
有人?家中儿子或子侄尚未定有婚事,这些人?都是荣姐挑剩下的,荣姐嫌这些人?的门楣低, 可?对于二姑娘吴季姐来说, 这其中不乏有上等好人家。
她知?晓她不能和荣姐比,能嫁个通判之子就心?满意足,可?那些人?家见她虽是吴知?州的亲侄女?, 但生父早逝, 又没有什麽嫁妆, 即使再想?和吴知?州结为儿女?亲家, 也都要好好掂量一番。
这里的儿女?亲家, 因吴知?州是季姐的叔父, 占了一个父字, 故而?称其为儿女?亲家,比着与荣姐订下婚事的临江府这种真正的儿女?亲家来说, 前?者比后者要轻上六成。
官宦人?家,无论是官人?还是大娘子, 心?里都有一把算盘,在儿女?婚嫁一事上,打着算盘计较得失,比做买卖的商贾都要精明。
其实?儿女?婚嫁,又何尝不是一桩官宦人?家的买卖?女?方?的嫁妆,男方?家的官位,亦或者女?方?家的官位,男方?的才华。
要是吴季姐是吴知?州的亲女?,便是没有嫁妆,也照样有人?争着抢着娶,可?吴季姐仅是个侄女?,而?吴知?州膝下有三个女?儿,又能多看重他这个侄女?。
那些人?家嫌弃吴季姐,不肯让其与自家小郎婚配,但到底是知?州侄女?,要比寻常人?家的女?孩有身份,就让自家的亲戚托媒人?上门。
无非是哪个官员大娘子表兄的儿子,是个商贾连功名?都没有,要么是哪个官员小妾的兄弟,虽有功名?,但出身低。
更有哪个官员姐姐婆家的侄子……这些人?在吴知?州眼中,都是些登不上台盘的下等媒茬,拒了不知?多少官媒,私媒。
好在他是知?州,三年一回的州试在二月开?始,到时州下面各县的举子都会纷纷涌来,在其中为侄女?选个有才的,打定主意,此事就此先搁下,只等正月一过?。
且说三姑娘荣姐,自打与临安府江家订下婚事,逢年过?节那江家都会往沂州寄来礼物,礼物左不过?是些花翠细果,花翠倒罢了,只是细果吃食,临安府到沂州有千里之远,路上要用些日子,送到吴家后细果已经不大鲜嫩。
冯氏怪江家粗心?,细果吃食合该在沂州买才是,她堂堂知?州娘子什麽果子没吃过?,哪会稀罕他们江家送来的果子,不过?是看到吃食,觉得江家不看重她女?儿荣姐。
吴江两家去年才订的事,之前?见那江家事事周到令她心?中满意,可?这才一年,就拿些烂果子打发人?送来,真是好没道理。
她让丫头把江家送来的礼物抬到了女?儿荣姐屋里,荣姐见江家送的果子是一筐福建金橘,一盒个大如拳头的橙,共有八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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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州也有橙,是商人?从两广贩来的,上等好橙一斤要二十?余文钱,前?个荣姐院里的孙婆子用十?五个铜板买来了一只,说香味浓郁,甜如花蜜,吃一口满嘴生津,赛过?当神仙。
剩下的橙皮没舍得丢,来梁堇的灶屋借来石缸擂碎成泥,又借了三碗面和二两细糖霜,揉成了一笼色黄甜香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