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是在七月初八走的?,连中秋都未在家里过,外祖家再好也不比自个家,冯氏给她带了两车的?箱笼,送给外祖家表姊妹,表兄弟,舅舅,舅母,外祖,外母的?礼物,都单独装了两个箱子。
冯氏背地里,又贴补了她不少银钱,让她拿着傍身,到了那?边的?家里,打赏丫头婆子是少不了的?。
元娘走后,冯氏把心思放在了次女身上?,外出赴宴会带着她一道去,外面?的?官娘子嗅到味,都让自家官人带着家里的?小郎君,往吴相?公跟前凑。
冯氏对次女的?婚事?期望不高,从她给她备的?嫁妆中就能看出来,三姑娘出门子赴席,一向是春桃跟在她身边。
席上?的?官娘子们说话含蓄隐晦,可春桃能听出来,什麽县令之子,参军娘子兄弟的?儿子……都是些?下媒。
唯独两个媒茬除外,一个是东平府徐州通判次子,另外一个是,襄阳府邓州知州的?嫡子,不过这个嫡子,是填房生的?。
襄阳府的?郎君有功名在身,年岁上?比三姑娘大的?多,东平府倒是只比三姑娘大两岁。
“上?媒不是没有,娘子的?姐姐嫁到了大名府,听人说,家里的?官位比咱家高,大名府又是好地方,要?是娘子去帮三姑娘争一把多好。”
春桃得?了一碟扬州粽子和两个青皮石榴,把梁堇叫来屋里一起吃,粽子里面?用的?是高糯米,用箬叶包着,塞的?有一块咸肉,米都尽数化了,吃起来,滑腻鲜香。
“姐姐,这样?的?话,你可不要?在三姑娘跟前说。”
冯娘子再偏心,也会为三姑娘寻个差不多的?人家,至于她为何没有给大名府的?姐姐写信,让她帮着寻,这就不可而?知了。
三姑娘要?是听到春桃这样?说,只怕会心里难过。
“我?只在你面?前说……”春桃还?欲说什麽,瞅见一个屋子里的?坠儿回来了,便闭上?了嘴。
坠儿见二姐在屋里和春桃俩人吃粽子,笑?道:“二姐,原来你在这,我?去灶屋寻你没寻到。”说着,她走了过来,见铜碟上?还?剩个粽子,想吃却不明说,
“我?说姑娘屋里的?那?碟扬州粽子哪去了,原来是被春桃你得?了去。”
如今不是端午节前后,粽子不易得?,三姑娘爱吃甜粽,不爱吃咸的?,就把灶房送来的?一碟都与了春桃吃。
春桃嫌她坠儿为人小气,欠她的?礼不还?,还?记恨着当初二姐来三姑娘这,坠儿只给了二姐一个木匣子。
见她想吃粽子,当着她的?面?,把碟子上?最后一只粽剥开吃了,坠儿也不恼,去自己箱笼里挑挑拣拣,半天才找出一件泛黄的?生绢背心,要?送与梁堇穿。
那?背心,都快穿烂了,春桃以前给梁堇的?衣裳,虽然是旧衣,但干净料子好,都是外穿的?衣裳。
像背心这种小衣,自个穿过再送人,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麽好,梁堇推说自己有背心穿不肯要?。
“你箱笼里的?好衣裳不舍得?送人,一件穿黄的?背心,磕碜谁呐,要?是真想送人东西……我?见你这块绢好,不如给了二姐。”
春桃站了起来,走到她箱笼旁,把露出来的?一角绿绢,从她没盖严实的?箱笼里抽了出来,后日是坠儿妹子秋葵的?生辰,坠儿给二姐送衣裳,肯定是想请二姐给她做席面?。
“把绢还?我?,这块绢不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坠儿急了,抢春桃手里的?绢,春桃高举着不肯还?,故意问,“这块绢怎麽不行?,给二姐,是不够新,还?是料子不够长?”
梁堇难得?见春桃这般促狭,明知坠儿不舍得?给,还?这样?逗她。
“这块料子颜色旧了,等我?改日得?了好料子,再给二姐,好姐姐,快还?我?……”
“不给,不给,颜色旧,二姐不嫌,我?记得?你还?有一块好缎,不如拿出来给二姐做衣裳穿。”
屋里闹腾的?不像话,此时吴家门口,落下一抬蓝色的?轿子,轿子帘被打开,头戴一朵大红花,蓄着胡须的?刘同知迈着方步走了出来。
第 61 章
刘同知来沂州上任, 比吴相公早几个月,他人已到不惑之年,身量消瘦, 身穿宝蓝色绸杭直裰,他弋椛的正头娘子齐氏, 与冯氏没差几岁, 这就是人常说的老夫少妻。
两?家女眷,走动的勤, 前面冯氏过生辰,还给齐氏送了帖, 当时?在屋里吃席,齐氏就坐在冯氏左边席首的位子上。
向?来左为贵,右为轻, 沂州的官老爷, 按官位排,吴相公的知州,在沂州是最大的, 其次便要数同知, 再往下便是通判。
刘同知熬到不惑之年, 才当上下州的同知, 由此可见, 吴相公的时?运有多?好?, 在三十多岁这个年纪, 当上了知州,这种事并?不多?见。
官场上的升迁, 政绩占一部分,钻营占一部分, 剩下一部分就是时?运,时?运不济,又无相好?的同窗恩师提携,就只能?在底下慢慢熬。
北宋官员,以头上簪花为雅事,要是在汴梁做京官,官家还会?给偏爱的官员赐花戴,到了夏日,赐冰,赐赤豆沙饮子,地方上进贡来的果子,做衣裳的好?料子。
就连官员家的女眷,都跟着占便宜,因?为官家爱屋及乌,会?赐给她们梅花香露,花翠冠子,宫扇绢灯。
今日刘同知来吴家,是为三姑娘说媒一事,故而头上簪了一朵碗口?大的芍药,簪在青色绸子做就的幞头旁,风流艳丽。
平日里,他私下也簪花,像什麽芙蓉花,菊花,兰花,茉莉花,海棠花,石榴花,鸡冠子花,牡丹花……一年四季,按节气簪花。
不止官员簪花,沂州城内的大街上,瓦舍酒楼里,多?的是膏粱子弟簪花,簪的比姐儿都俏,还有市井挑着扁担卖花的老翁,头上戴着小帽,帽条子上系了花,垂在两?旁,走起路来,花子随着帽条一上一下地摆动。
冯氏前日就从吴相公口?中知晓了今日刘同知会?登门来为次女说媒,一早就把待客的中堂布置了出来。
此时?刚八月初,天依旧燥热,冯氏还在中堂摆了一盆冰,又交代?灶房做桌席面备着,中午吴相公要留刘同知在家里用饭。
中堂左边有个耳房,摆了一张屏风隔了起来,冯氏躲在耳房里听他们说话。
刘同知为官多?年,官场上的同僚多?,为三姑娘说的是临安府府公的第三子,他当年在对方手下做通判,俩人私交甚好?,对方也有意,他这才来吴家保媒。
这是一桩好?媒,比前几日的通判,知州人家,还要强上几分,吴相公连忙问临安府的情况,年龄几何,是否有功名在身,生母可是正头大娘子,母族是何人家。
为女择婿,择的不仅是郎君这个人,还有他的宗族亲戚,也有不在意这些的,就像冯氏的父亲,当初吴相公去汴梁参加科考,还未发?榜,冯家就留意到了他。
不仅把冯氏嫁与他,还陪赠了许多?嫁资,冯氏的姐姐和元娘一样,都是自?幼订下的婚事。
在北宋,男不愁娶,女却愁嫁,嫁妆攀比之风是一回事,有的是寻不到好?郎君,又不愿将就,便耽搁了。
这也就是为甚么有的人家会?结娃娃亲,认为爹娘不差,生的郎君或姐儿也不差哪里,但这样做,也有不自?在的地。
订下娃娃亲的俩人,幼时?还好?,但长大后难免长歪,互相嫌弃,像三姑娘离嫁人的年纪还有三四年的时?间,可吴相公和冯氏已经?为她的婚事着急了。
担心上等媒茬被人占了去,到时?候女儿长大,寻不到好?的,所以在十二三岁挑人家,已经?不算早,也说不上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