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豫识得此物,微微有?些意外:“这是先帝的遗物。”
太子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女?儿,甚至说要上门迎娶……
难道说,他?迟迟不定位份,其实是想……直接立她?为后?
他?流落在外十七年的女?儿,心还没捂热呢,就要被接进宫去了么??
云葵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道:“您说,殿下会不会有?危险?”
盛豫这点倒是不担心,“能退北魏六十万雄兵的人,不必怀疑他?在兵力和谋略上的胜算,殿下手下皆是强兵猛将,尤其如今蛊毒已解,冯遇被擒,世上再没有?人能够阻拦他?了。”
……
一夜之间,城中兵荒马乱,腥风血雨,天地变色。
杀伐声?、马蹄声?、兵器碰撞声?惊天动地,一浪接一浪地从城外直逼皇城而来,百姓们闭门不出?,街头巷尾一片肃杀血腥的氛围。
皇城禁军如何抵御得了太子手下真?正经历过战场厮杀的精兵猛将,后宫妃嫔的家族即便受到淳明帝明里暗里的威胁,却也都能看清时局,不做无谓的抵抗,大多都降了太子。
乾清宫。
淳明帝头戴十二旒冕,身着龙袍,将所有?的藏香都放置在博山炉中点燃。
他?站在明黄的烛火下,静静等待着太子的到来。
论近军,卢槭被擒,锦衣卫群龙无首,论远兵,蔺诚被抄家斩首,平州府上下肃清,这些日子他?焦头烂额,还未找到可?以顶替的人选。
光靠京中这些禁军,岂能抵御太子的猛势。
怪只怪他?太重名声?,想要名正言顺地上位,这些年不敢在明面上与?太子针锋相对,只敢暗中使绊,想等太子死?在战场,死?于乱党刺杀,或是蛊毒不治而亡,从而证明自己才是天命所归的帝王。
可?等着等着,没等到太子的死?讯,却等到自己信赖扶持的心腹重臣一个个倒台,等到卢槭暴露身份,太子查明当年真?相,等到今日,大军攻城逼宫,禁卫军兵败如山倒……他?方知这些年的隐忍不过都是一场笑话?!
早知如此,他?早年就该不留余地,痛下杀手,永除后患!
皇城禁军拼死?抵抗,依旧挡不住太子强攻之势。
淳明帝听到外头厮杀声?渐近,从龙椅上缓缓起身,看着那身披盔甲、满身浴血的的男人一步步踏入殿中。
太子冷冷盯着他?,眸中是嗜血的寒意与?仇恨的烈芒。
他?手持长剑,行到御前,沉声?道:“冯遇,也就是卢槭全都招供了,当年是你与?他?暗中谋划,通敌卖国,狼山之役让五万大军的性命做你上位的垫脚石,后又挑唆藩王谋反,你坐收渔翁之利,孤可?有?说错半句?”
淳明帝倒是笑了,扫视着殿内冉冉升起的熏香白雾,幽幽道:“朕也没想到,你竟能把二十年前的旧事?查得水落石出?。不过你我毕竟叔侄一场,朕善待你这么?多年,最?后也仁慈一把,让你当个明白鬼,不错,这些事?的确是朕所为,可?那又如何呢?朕既然?能凭自己的本?事?坐到这万人之上的龙椅,那就证明朕受命于天,比你父亲,比你,更加适合坐这天下至尊的位置!”
他?有?意拖延,却并未看到太子面上有?任何的异常,身处浓烈的香毒之中,甚至还不如当日在般若寺的反应……
淳明帝心中隐隐存疑,又见太子冷笑一声?,抬手示意,立刻就有?人提着个钗环尽乱花容失色的女?人扔进来。
竟是皇后!
太子抬起手中的寒剑,冷冷抵在皇后的脖颈,“当年也是你把先帝病危的消息传到坤宁宫,致孤的母后早产而亡,是么??”
皇后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道:“本?、本?宫没有?,本?宫也只是被富贵昏了头……”
她?也没想到,当年先帝重伤,奄奄一息,几路藩王谋反,最?后自相残杀,皇后还未生产,不知是男是女?,最?有?希望登基的竟然?是自己那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丈夫!
他?若登基,自己岂不就是皇后了?
心中蠢蠢欲动,又经瑞王一提点,她?便开始与?惠恭皇后假意来往,照顾她?有?孕之身,最?后在她?大着肚子为朝堂之事?殚精竭虑的那日,派人给?她?传递先帝病危的假消息,惠恭皇后还未来得及确认真?伪,人就已经晕了过去……
太子将这些心声?听入耳中,脸色阴沉到极致。
而淳明帝紧紧盯着太子的反应,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此刻极度焦躁不安,已经站立不住,急切想要确认一件事?。
太子唇边勾起一抹寒笑:“陛下在等什么??”
淳明帝死?死?盯着他?。
太子似是漫不经心道:“忘了告诉陛下,孤身上蛊毒已解,这乾清宫再多的香毒,也对孤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淳明帝瞳孔骤缩,一句话?宛如抽出?了他?的背脊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瘫坐下去,口中喃喃:“怎么?可?能,你……是卢槭告诉你的?他?怎么?会告诉你……”
卢槭就算供出?一切,可?也没有?必要彻底断他?的后路,蛊毒是他?最?后的胜算,只要太子受激失控,暴死?乾清宫,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他?今日在宫中燃烧了大量的香料,是般若寺的数倍之多,一旦太子踏进乾清宫,绝无活着走出?去的可?能!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提前解了蛊……
太子轻笑:“叔父仁慈,想让孤当个明白鬼,孤却恰恰相反,陛下想不通的事?,还是留待黄泉路上慢慢去想吧,只是不知地底下,那几万将士的亡魂能否饶过叔父。”
皇后哭天抢地地跪在地上磕头,求他?饶命。
淳明帝满脸煞白,浑身冷汗爆出?,颤抖着双唇道:“成王败寇,你给?个痛快吧。”
太子冷冷道:“孤自幼双亲亡故,病痛折磨二十余年,大仇未报,陛下想要痛快地死?,未免太便宜了。”
他?面色凛肃,收起最?后一丝笑意,一字一句道:“孤要你们二人,一刀一刀地凌迟,直至最?后一滴血流干。”
一夜之间,皇权更迭。
江山社?稷终于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上,百废待兴,所有?涉事?之人都在等待他?们应有?的处置。
晨光穿透重重阴霾,照亮满城的血腥与?颓败,也照亮了紫禁之巅熠熠生辉的琉璃瓦。
云葵伏在榻上,听了一夜惊心动魄的厮杀声?,到晨间外面安静下来,听到长随传来的好消息,才浅浅地睡了一会。
她?梦到殿下手刃仇人,身着龙袍,底下山呼万岁,那澎湃的声?浪如同震动的鼓声?直冲云霄,也不断冲击着她?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