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嬷嬷久居深宫,见惯了御赐珍宝,一看便?知这两样东西价值不?菲,可不?是?一个?侍寝宫女随手便?能买下的,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更不?可能为她一个?老嬷嬷亲自去挑选这些首饰。

燕嬷嬷调侃她道:“殿下给你的赏赐,你都用在我老婆子?身上,他嘴上不?说,心里只怕要怪罪我了。”

云葵忙道:“怎么会,殿下念着您呢。”

燕嬷嬷笑道:“殿下如今佳人在侧,哪还记得?我这老婆子?。”

云葵红着脸:“您又?打趣我。”

燕嬷嬷倒是有点想不通,“殿下这么喜爱你,可有同你提位份的事?”

云葵自己也稀里糊涂的,不?知殿下是?何打算。

尽管他在宫外为了给她撑腰,当众称她一声“夫人”,可她一个?小小宫女,哪能当真以太子?殿下的夫人自居呢?尤其她这样的出身,哪怕给个?末等美?人都要遭人闲话的。

出宫更不?必想了,殿下把她在平州的房契和钥匙都收走了,摆明了不?准她出宫,即便?她嘴上不?说,但?凡心里冒出点出宫的想法,他也很不?高兴。

更何况,从前是?不?知道,如今知晓自己能为殿下缓解头疾,便?是?殿下恩准她出宫,她也想等到他旧疾痊愈,再考虑自己的出路。

不?过?那枚墨玉扳指倒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是?他金口玉言,说万事都有他顶着,那便?是?能护住她的,她也就不?用再像从前那样害怕了。

云葵抿唇道:“还没有提过?,不?过?殿下在查我的身世,我阿娘走得?早,我爹爹……至今还不?知是?谁。”

这些告诉燕嬷嬷也没什么,就算她不?说,燕嬷嬷作为殿下身边的老人,迟早也会知道的。

此话一出,无需多问,燕嬷嬷也大概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望着眼?前这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她脑海中忽然又?冒出那张久久未见的面容。

二十?年过?去,记忆早就模糊了,可燕嬷嬷看着这张脸,尤其这眼?角眉梢,竟与那人隐隐有所重合,就像冥冥之中的缘分似的。

恰好这姑娘亲生父亲又?不?知是?何人,会不?会有可能……

“对了,”燕嬷嬷忍不?住问,“你老家?在何处?”

云葵如实道:“我阿娘是?山东开阳人,我自幼跟着舅舅舅母长大。”

燕嬷嬷叹口气,看来是?她想多了。

那位从如今这位陛下即位,就被贬离京城去了江南省,时间?、地点都不?一样,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牵扯。

其实若非两人眉眼?实在相似,燕嬷嬷也万万不?会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回?到承光殿,云葵立马就回?暖阁躺着了。

昨日回?京,她原本和去时一样,在自己的马车里歇息,结果行到半道,太子?殿下忽然闯进来鸠占鹊巢,害得?她只能坐他身上。

谁料坐着坐着,小裤就没了,光靠马车本身的摇晃,都让她忍不?住泄了两回?,以至于回?到东宫下了马车,她是?咬着牙才勉强站稳了,直到今日,那里还隐隐肿胀。

曹元禄捧着一沓画卷在门外回?话,云葵立刻打起精神?,起身叫人进来。

上回?在醉香楼,殿下带她认脸几名官员,她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便?想到让人画了画像送过?来,她再熟悉熟悉,加深印象,说不?准夜里能梦到有用的线索。

曹元禄虽不?知她能入梦,可心里已经把她当成未来的主子?娘娘,她随口一提,曹元禄自是?无有不?应的。

椿?日?

云葵翻看着几张画像,脑海中终于把画上人物与当晚在醉香楼看到的官员一一对应,本以为夜里至少能入其中一人的梦,没想到依然没有。

可她却梦到了另一个?未曾料到的场面。

大概是?比武校场之类的地方,看台上坐满了华服锦袍的皇亲国戚,甚至还有与区别于大昭人发色、五官和服饰的生面孔,似是?邻国使者前来朝贺,正?与大昭将士切磋武艺。

坐台中央,年轻的男人着明黄龙袍,面貌冷峻威严,身姿挺拔魁伟,他身边的女子?头戴龙凤珠翠冠,着大红织金彩绣牡丹纹礼服,端庄温婉,仪态万千,二人并肩而坐,容貌与气度之盛皆为世间?罕见。

只有帝后能着龙袍、戴凤冠,也只有帝后才能有如此雍容矜贵的气度,可他们并非当今陛下和皇后。

云葵好奇地打量二人的相貌,竟隐隐觉得?与太子?殿下有几分相似,男人的威严气度,女子?的昳丽眉眼?,几乎与殿下一般无二。

难不?成,是?先帝与先皇后,太子?殿下的亲生父母?

那就是?二十?多年前的场景了。

那时甚至连太子?殿下都没有出生,云葵满场扫视一圈,终于在惠恭皇后身边看到一张眼?熟的人脸。

面庞略显圆润,乌黑的鬓发梳得?整整齐齐,竟是?二十?年前的燕嬷嬷!

相较现在,燕嬷嬷脸上皱纹少了许多,人多了几分富态,但?五官变化不?大。

难不?成,她入的是?燕嬷嬷的梦?

又?或者,今日在画像中见到的某名官员就在看台上,是?他们的梦?

忽然一阵喝彩声传来,云葵跟随着燕嬷嬷的视线,看向台上刚出场的大昭武将。

那人一身白袍劲装,面容有些模糊,却不?难看出其人丰神?俊朗,气势非凡,连那看台上似是?邻国公主身份的红衣女子?都激动地站起来举臂欢呼。

对方派上台比试的是?一名高大壮硕、手持板斧的武士,两人各自行过?拱手礼后,那武士就挥动沉重的利斧砍了过?来,这白袍武将身形矫健敏捷,劲瘦的腰身一闪,手中长-枪直刺对方要害,邻国武士当即举斧抵挡,试图以强势的力量压制,却被白袍武将灵活变换的招数一一化解。

云葵只觉那重重寒光枪影看得?人眼?花缭乱,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数十?个?回?合的激烈交锋过?后,邻国武士手中利斧竟然脱手飞出场外,而这白袍武将手中长枪如电,枪尖最后堪堪停在那人喉前半寸之处。

云葵看到陛下和皇后娘娘面露赞许的表情,邻国那红衣小公主问了句她听不?懂的话,朝臣中立刻有人高声夸赞道:“这可是?我们大昭最年轻的武状元,可不?是?玉树临风,风姿卓然!”

还未等她看清那武状元的脸,梦境结束,云葵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梦中都是?二十?几年前的场景了,整个?看台上,她也就见过?燕嬷嬷一人,想来是?她思念旧主,才会梦到昔年场景吧。

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以这种方式见到了先帝和惠恭皇后,他们那样的般配,有着上位者的华贵威严,举手投足间?却也是?寻常夫妻般琴瑟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