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意是解释，却弄巧成拙轰的引燃了车厢内的沉默，也点燃了某人的一腔怒火。谢鑫昊握着方向盘的手显出两根青筋：“为什么不介意，是不是连我也不在意？”还是心里装着别人？一句“不介意”无异是火上浇油，徒增了谢鑫昊胸腔郁结的怒气。

凭什么他在意，在意章博煜的存在，在意他们曾经那么亲密无间，甚至差一点在美国注册结婚。凭什么何嘉就不在意？

何嘉偏过头看他，眼神又静又沉。他觉得谢鑫昊真的很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来找他，又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又不是木头愣子，没心没肺，真能分毫不介意男友的过往。可难道要他说介意，介意的不得了，介意到患得患失，只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都过去了？

“你到底怎么了？”何嘉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谢鑫昊却没再说话，车厢重新陷入沉默，车窗外的鸣笛声更是尖锐到近乎突兀。

直到车子开到西林，何嘉跟在他后面上了楼。

“出国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谢鑫昊冷声质问。何嘉讶然，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还没选好学校，想着定下来再告诉你。”

“告诉我，然后呢？再考虑什么时候和我分手？”谢鑫昊看着他，眼神也有些冷。

“不是。”何嘉否认。他确实是在考虑过后决定先不告诉谢鑫昊这件事，一方面，出国起码是半年后的事，另一方面，他也怕，怕告诉谢鑫昊之后会连这半年都没有了。

“何嘉。”谢鑫昊叫他，语气完全不似喊他“仔仔”时那么温柔。

“我说过的，别瞒我。”

谢鑫昊目光落到墙壁上悬挂着的，他和何嘉共同完成的那幅画，觉得讽刺。他恢复了惯常的散漫，语气也轻飘飘的，“何嘉，你为什么喜欢我？”

何嘉反应不及，脸上瞬间闪过愣怔的表情。

谢鑫昊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兀自把这反应坐实为心虚，而为什么心虚，恐怕只有何嘉自己知道。他就那么看着何嘉，眼神越来越冷。

何嘉也有些错愕，他已经很久没在谢鑫昊脸上看到这样类似于冷漠的表情，心里一慌，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隐瞒出国的事而生气，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抓住谢鑫昊的手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想等到我们感情稳定一点，我不想你因为这个和我分开，”何嘉一字一句地剖白，“我喜欢你的，很喜欢你。”

谢鑫昊却听不进去。

在他的视线正下方，何嘉手腕上黑珠漆黑如墨，同章博煜手上那串相差无几，正明晃晃的昭示着存在感。

谢鑫昊盯了许久，突然觉得可笑至极。他挥开何嘉的手，视线冷漠的落到何嘉脸上，看到他的错愕，也看到极薄的眼皮微微上抬着。

正如章博煜口中所说的那样。

“何嘉，你当初就不应该来招惹我。”谢鑫昊说。

“……什么意思？”

吉宇到附近餐厅陪女友缪露吃了顿午饭，吃完散着步走回西林，一只脚刚迈进店门就听到二楼传来争吵声。

两人对视一眼，脑海里瞬间警铃大作。吉宇飞快拿起墙角的一根棒球棍，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然而料想中的打斗场面却没有出现，谢鑫昊和何嘉面对面站着，吉宇松了口气，正想出声，实木地板突然传来弹珠落地的声响。

噼里啪啦的，一下又一下。

吉宇低头，有一颗滚到脚边，他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弹珠，而是纯黑的墨玉珠子。

他很快就认了出来，是何嘉手上戴着的那条手串。

怎么了这是？

吉宇狐疑地捡起珠子几步走上前，他用眼神询问，却在谢鑫昊眼里看到很重的戾气。

吉宇皱眉，直觉事情不太对，转过身想去看何嘉表情，却同样被他眼底的猩红惊出一身冷汗。

“……”

“这是怎么了？”吉宇心头一紧，赶紧把捡起来的珠子放到何嘉手里。

何嘉木然地看着他，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才仿若如梦初醒一般，双眼通红地蹲在地上就要找那散落一地的珠子。

“别找了！”谢鑫昊低吼，眸中戾气更重，他危险地眯起眼，攥住何嘉的手腕阻止他再捡。

“放开。”何嘉拼了命挣脱他的桎梏，谢鑫昊力气很大，何嘉手腕很快被捏的发红。谢鑫昊竭力压抑着怒火，“你就那么在意那串破珠子？？”

何嘉却仿佛听不见，一心只想把自己的珠子找回来。他额角鼓出青筋，甚至连白皙的脖颈都憋出一片红，尽管如此，还是铁了心要摆脱谢鑫昊的钳制。

“放开。”何嘉又重复了一遍。

“你先把他放开啊！手都攥红了都……”吉宇看不下去，劝了句，谢鑫昊却置若罔闻，看着何嘉不为所动。

两人对视，无声对峙。漫长的僵持过后，何嘉身体突然开始不正常的抖动，瞳孔也开始涣散。

又过了几秒，通红的眼尾沁出湿意。

谢鑫昊仿佛被烫到一般，怒气还未消，攥着人的手已经先放开了。

何嘉身形晃了一下，他重新蹲下来，四散的珠子早就滚落到各个角落，他找的很吃力。

谢鑫昊站在距离何嘉一步之遥的后方，漠然看着他的背影，心脏蓦地传来一阵钝痛。他无言地盯了很久，可何嘉没转身看他一眼。

片刻后，谢鑫昊自嘲地笑笑，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吉宇还没搞清楚状况，缪露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想拉起何嘉。

“还差一颗。”何嘉失神地说。

吉宇安慰他，“找不到咱再买就是了。”

“买不到了。”何嘉眼里很空，“再也买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