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夏生说话,夏知却拿着高颂寒的卷子,眼睛亮亮的,“那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也可以像你这样优秀吗。”

高颂寒想了想,点点头。顿了顿,又说:“我教的话,就可以。”

夏生想想夏知4分的卷子,又想想高颂寒写出来的微积分,实言道:“我觉得不大行……”

这个差距有点太大了,清x数学教授来了,都不行吧……

宋时烟踹了一脚夏生的小腿:“行了你,我儿子以后干什么不行。要不行也是你们老夏家基因不行。”

又笑容满面的把夏知放到高颂寒旁边的沙发上,“去跟哥哥说说话,我去切点水果来。”

盖因高颂寒给的两张绿票票花不出去,以及被迫晚回了家,夏知本来是不大喜欢这个小哥哥的,但出于母亲严厉的“数学考不到70”就不可以学拳的前提,又见高颂寒的数学卷子答得这样好,那感情便又不大一样了。

夏知拿着高颂寒都是对号的卷子,虽然看不懂,但还是一页一页看得津津有味再说,这哪里是卷子呀,这是通往学拳补习班的天梯哇!

小孩穿着厚厚的米黄色的软糯毛衣,脚上踢着玉米小拖鞋,就坐在他身边;高颂寒能闻到他身上浅浅而诱人的甜栗子香气,老旧房屋特有的潮湿霉味儿被餐桌上泛着锅气的温暖饭菜香味沉沉压下,他听到了电视里播放的新闻联播的尾声,呼呼吹响窗棂的的冬风,夏知的父亲又在剥栗子,坚硬的栗子皮嗑嚓嗑嚓地裂开……

但这些都压不过他耳畔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沉重的心跳。

高颂寒盯着茶几上的试卷,想。

他靠得好近。

……太近了。

高颂寒的余光可以看到小孩柔嫩雪白的手腕,套了个绞金线的小红绳,穿了两枚古朴的,只有小拇指甲盖大的小铜钱,大抵是冬天,平日这红绳偷偷藏在厚衣服的袖子里,羞涩不为人所知,而在家里融融的暖气下,软糯的毛衣便不再藏着掖着,把这父母的企盼心思悄然露出一角。

这个小红绳衬得他手腕嫩生生的莹白,晃起来更抓人眼。

就在高颂寒晃神的时候,小孩却忽而凑过来,嗓音脆生生的,“高颂寒哥哥,这个卷子的答案,为什么是7呀?”

高颂寒一抬头,就对上了夏知那张有着婴儿肥的小脸,老旧房子的灯火暖光晃眼,照在他的眼睛里,盈盈闪烁的,全是亲近信赖的明光。

……

宋时烟拿着切好的水果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家顽皮小孩几乎扒在了小家教身上,小拖鞋也踢掉了,露出的毛茸茸的嫩黄袜子上绣了只小熊,他踩在沙发上,眼睛亮亮的,手里拿着个剥好的栗子,十足缠人的样子,“哥哥吃栗子……”

而那有些清俊的小家教先生只正襟危坐,视线只紧紧盯着卷子,偏偏耳尖都红透了。

宋时烟奇了怪了,想着这小孩看着还是个内敛的性子所以,这么内向的孩子,怎么会想着毛遂自荐,来当只只的家庭教师?

不过这些问题,到时候联系一下人家长就知道了。家庭教师这个年纪肯定是不行,但让只只跟这么优秀的小孩一起玩,那肯定是不坏的。能在家里做做卷子,不爬墙逃学玩那劳什子水管,也少让她操点心……

是以宋时烟也没多想,就把水果放下了,热情地说:“哎,来吃点热苹果。”

高颂寒:“谢谢……唔……”

暖热的栗子倏然被小孩塞进口中,高颂寒一不小心甚至舔到了小孩嫩软的指尖。

“哥哥吃栗子!只只剥的栗子!”

他大脑嗡得一声一片空白,只听到自己幽灵般晃动的,被软糯香甜的栗子肉堵塞的沙哑嗓音:“……谢谢……阿姨。”

“只只!别闹人家哥哥!”宋时烟放下果盘,就想把夏知从高颂寒身上抱下来,谁知刚抱起来,就顿住了:“?”

夏知歪了歪头:“?”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小孩的手腕上。

高颂寒顿了顿,很缓慢地松开了勾着夏知手腕红绳的手,重新把它规矩的放在了膝盖上:“。”

但大概觉得这样有点生硬,他顿了顿,又抬起手,拿了一瓣被蒸热的苹果,咬了一口。

几个人还是沉默:“。”

高颂寒低下头,白皙的面颊上,终于多了些郝然:“抱歉……”

又对夏知说:“栗子和苹果,都很好吃。”

夏知在妈妈怀里笑了,眼睛弯弯地,小手挥舞,“那哥哥多吃点,多吃点。”

气氛又热闹起来。

*

高颂寒并没有在夏知家里呆多久,很快就被高秋岚接回去了。

高秋岚实在不大理解为什么自己刚从美国回来的儿子跟中了邪一样天天逃学往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年级小学生那里跑,先是想当人家爹;未果后就另辟蹊径,非要当人家家庭教师,奈何全中国谁都知道招童工犯法,不然说不定还真给他得逞了。

但怎么说……这也不全是坏事。

高秋岚是不怎么担心儿子的学习,因为高秋岚知道自己也许某天会回国,于是高颂寒在国外是两个国家的课程同时学习的。

只是高颂寒很聪明,在国外就修完了国内整个小学的课程,还预习了初中的内容。

高颂寒的心思既全然在那个叫夏知的小孩身上,便应当不会注意太多有关他母亲的风言风语了吧。

高秋岚找人查过,那是个踏实的人家。

高秋岚望着屋子里在认真挑选整理一年级数学卷子的儿子,叹了口气。

他母亲的那些龌龊狼狈,实在不应该让这么小的孩子知道……

不然,高秋岚实在不知道,她应该怎么面对……

高秋岚闭上了眼睛,她得承认,她根本无法想象,那个被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因为别人的话……用伤心,冷漠,或者任何一种疏离的眼神看她。她只是想象如此,便已经无法呼吸。

当然,也许高颂寒不会如此。也许结局不会太好,但也不会如此之坏。因为一切没有发生,所以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