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宋时烟感觉这个孩子的眼神冷得让人悚然。

但下一刻,他又低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非常自然的神色了,他没说话,去看夏知。

他显然在等夏知自己的回答。

夏知不敢看他,避开了他的眼神,小声说:“……想跟妈妈住。”

高颂寒眼神动了动,半晌才说,好。

临走的时候,高颂寒问夏知:“真的不跟我回去?”

夏知摇摇头,“不了……”

“你还有很多东西在家里。”高颂寒平静说:“要收拾一下吧。”

夏知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便跟妈妈告别,上了高颂寒的车。

……

第二天,等着夏知回家住的宋时烟半天没等到夏知回来,打电话过去,却听见小孩支支吾吾道:“今天……不回去啦……明天,明天……”

没等宋时烟问夏知是怎么回事儿,什么情况,夏父就回来了。

“……什么?”宋时烟惊异道,“你要投资厂子??”

“是的,是的……”夏父平复了一下心情,牵着宋时烟的手说,“是我领导跟我说的。我们郊外不是有一家电子厂吗?那个老板他要出国,急着把厂子出手,价格开得很便宜……”

“便宜?多少钱?”“十万。”

宋时烟叫出声:“这么便宜!”

郊外那个厂子,宋时烟知道,就是她工作的那个公司也经常说起,说它效益不错。

宋时烟:“那我们也买不起啊。”

“哎,你听我说完。”夏父说:“我领导也想买这个厂子,我们可以投一部分钱进去,以后这厂子赚钱,也算我们一份。”

“家里买了房以后不还剩了两三万。”夏父说:“也不投多,投个一万。”

宋时烟一听,也有些心动,但还是有些犹豫,“这,不会是骗人的吧?”在夏父夏母踌躇的时候,夏知在高家玩游戏玩得很高兴。

一直监督他学习的高哥哥居然主动提出玩游戏而且这游戏好好玩哦。

好玩的游戏一下就把小孩的思家之情给冲刷得所剩无几,玩得不亦乐乎,以至于高颂寒不动声色地问出“怎么突然回家,不告诉我?”时,也脱口而出:“因为有人说我嘛!”

“说你什么。”

正到吃豆豆的关键时刻,夏知紧紧盯着屏幕,随口说:“说我是硬攀高家的破落户啦。”

等吃了那颗豆豆,回过神来,夏知猛然闭上嘴巴,回头就看到了满面寒霜的高颂寒。

他盯着夏知,一字一句,缓缓问:“谁说的。”

夏知拿着手柄的手沁出了汗,半晌磕磕巴巴说:“……不,不知道。”

高颂寒只盯着他,眼睛乌沉沉地,半晌说:“我是不是说了,不高兴的事,要告诉我。”

夏知:“……”

见夏知抿着唇不吭声,高颂寒只觉胸中好似忽而生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过了很久,他才缓过劲儿来。

高颂寒轻轻出了口气,盯着夏知说:“为什么受了委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而别?”

夏知:“……我……”

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下午的时候是真有点伤心,晚上回家也是真有点委屈,但现在游戏打着,这事儿在他心里其实也过去了。旁人说你是路边乞讨的流浪汉,你反不反驳,你都不是流浪汉。旁人说你是亿万富翁,你反不反驳,你都没那么多钱。总归嘴巴长在旁人脸上,旁人怎么说都随便他说了,也不会掉块肉是吧。

但是高哥哥的态度让他有点说不出的害怕他盯着他,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一只伤心欲绝的困兽。这让夏知知道,虽然这是自己的事,但他好像必须要给高哥哥一个解释。

半晌,他小声说,“我觉得……这样,很厉害啊。”

高颂寒一怔,没反应过来似的:“……什么。”

“不管旁人说什么,只做自己的事,这样子……很厉害呀。”夏知说:“就是,像高哥哥之前那样。”

“高哥哥以前,在学校,偷偷受了很多委屈,可是一件也没有跟我讲过,也没有跟高阿姨讲过,还可以回回考年级第一……”

“在大家都在讲人坏话的时候偷偷学习。”

夏知抓抓脸,小声说:“这样,不是很酷吗。”

高颂寒一时语塞。

高颂寒只觉心中的大石轻了些许,心里有些无奈,他说:“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夏知鼓着脸说:“你可以,我当然也可以了。”

“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

高颂寒坐到他身边,抱起了他,他轻声说,“是我知道了,会生气,会难过。会不舍得。”

“我知道呀。”小孩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小小年纪永远有他的大道理:“所以,我没打算让你知道呀。”

“……”高颂寒心尖酸软,既觉喜爱,又觉满心无奈,他说:“不让母亲知道这个,因为她生着病,我不说。”

“我不叫你知道,是因为你太小了。”高颂寒说:“不是为这些事情烦心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