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文!小菘和茉莉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沮丧。可是真的好喜欢,越小的东西越不好雕刻,匠人只怕也是费了不少心神才做出来的,已经算物超所值了。

两人蹲在那看得不肯走,如果她们的小娃娃都住上这样的小屋子就好了,她们就有床睡了!

小石头对绢人娃娃不感兴趣,他的眼睛在旁边货柜上摆着的木雕战兵吸引了。

那是个骑着高头大白马的将军木偶,雕得栩栩如生,身上铠甲可以穿脱,将军旁边还有个兵器架,手上能换不同的武器和铠甲,旁边甚至还有战车、不同毛色的战马!

不对!

小石头眼睛又猛地转过来,紧紧地盯着那大马将军,这匹白马一定是岳腾将军的啸霜驹!

听闻岳腾将军有一匹浑身雪白、唯有额前一点红鬃毛的白龙马,能够日行千里,它随岳将军南征北战好些年,击辽人、败金兵、守燕云!

蹄声如雷处,必是胡尘尽散山河固!

没错了,这将军腰佩银锏、手握神枪,背后还背着巨弓……小石头看着两眼发热,原本只是有一两分心动,在认出那匹战马、那些兵器后,此刻也暴涨成了十二分。

天下谁人不识岳将军?在如今的大宋孩子心中,大宋有两个赫赫有名的大英雄,一个是岳腾将军,一个是郗飞景将军,但若是只能选一个,那只有岳腾将军!无需犹豫!

小石头抱着货架都想哭了。

好想要啊!可是战马和将军还是分开卖的,两个加起来不少钱呢,阿娘指定不同意给他买的。

他只好站在那,幻想着自己以后也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所向披靡、悍不畏死,在黄沙漫天的战场上冲杀着……

三个孩子最后都恋恋不舍地回家去了。

小菘和茉莉只挑了几件娃娃的小衣裳,衣裳只要十几文,她们今日都跟娘要了钱来买的。

但小菘也不敢跟娘提想买娃娃屋的事,娘说她爹死了,所以她和娘才回了娘家,与大舅舅母一起住,帮着照看书舍里的生意。

但舅母有一回说漏了嘴,大骂她爹是个不要脸的,当年全家人去把她和娘接回来时,就应该把他们家人都打一遍。

那时小菘太小了,她似乎隐隐约约记得有一年,外公外婆大舅小舅舅母姨姨姨夫们都提着菜刀棍棒扁担门栓来了,她当时还以为提前过年了,还挺高兴的,原来不是呐?

所以娘经常教她,要节省也要勤快,虽然舅舅舅妈待他们都好,但她们得要知道感恩,不能做白吃白喝的人。

小菘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买了。

小石头更不敢,他家里都开始吃素的银索豆腐馅馒头了,估摸着阿娘手头又紧了。

唯有暂时没有兄弟姊妹、家里有十文都愿意给她花九文的茉莉眼中闪动着期望,她一会儿就要回去缠爹娘!要叫爹娘带着她过来买!

茉莉还大方仗义地对两个好友说:“若是我娘真给我买了,你们都上我家玩。我们一起玩。”

小菘立刻便欢呼起来,抱住茉莉:“茉莉,我最喜爱你了!以后我有好吃的,头一个分给你!”

小石头则可怜巴巴地说:“你娘会不会给你买大马将军呢?要不你也叫她买一个呗?”

茉莉无言地斜他一眼:“我不要大马将军。”

“为什么啊!”

“不喜欢。”

“怎会不喜欢呢?”

“就是不喜欢。”

小石头说不过两个女孩儿,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回到家里,推开房门,他大哥林维明与孟博远已经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孟四哥已经在他家住了七天了,不论是谁来劝都不肯回家,最后孟三哥和孟家婶婶只好偷偷塞了银钱给阿娘,让他家收容孟四哥些时日,盼着他自个想通了再回家去。

所以现在这小小的隔室里,是三个人挤在一张床榻上,小石头经常被他俩挤得掉到床下去,后来他学聪明了,睡在最里头,但也没好多少,他还是经常被他亲哥挤得贴在墙上睡。

大哥和孟四哥已经睡得嘴角流口水了。

才什么时辰啊,这就睡了……小石头学着他爹的样子摇头叹气:“完了完了,都废了啊!”

然后他便毫不客气,从两个睡得打雷都不醒的哥哥们身上踩了过去,有些怅然地缩在床榻与墙中间小小的空里。

躺下时,衣兜里发出了铜板碰撞的声音,他才发现自己兜里还有四文钱,方才光顾看大马将军,他都忘了买糖吃了。

但如今他也不想吃了。

他以后也不买糖了!

小石头那满满都是吃的脑子里,头一回有了别的,他忽然便在心里立下了个大志向:以后从大哥二哥三哥四哥还有爹娘们手里哄来的铜子他都要攒起来,总有一日他要买到那大马将军!

小石头的双眼燃起了熊熊烈火,怀着这远大的理想,拽过被子也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国子监的南斋学馆中,丁字号学斋的学子所居住的那排学馆里,还热闹着。

国子监的学馆是大通铺,一溜的火炕沿着墙砌过去,一间屋子住十二个人,人多又拥挤,每间屋子便都是吵吵闹闹的。

有放声高歌的、有大声读书的、还有突然把同窗举起来冲过去撞柱子的。

今日住丁号学馆里的学子们,刚刚才从家中回来不久,大多都在收拾衣物、铺床,也有从家里带了不少吃食来的。

卢昉今日来的晚,现下刚从包袱里拿出家里父母为他准备的一些干粮零嘴。

就听油纸包取出来时有响声,他身后、周围便忽然冒出了不少冒着绿光的脑袋,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同舍的饿狼们扑过来淹没了:

“让我瞧瞧?咱娘又给咱带了啥?烤馒头!呦!还有炒米花!给我来一个,多谢咱娘嘞!”

等他回过神来,手里只剩空空如也、被抢得皱巴巴的包袱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