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这么说,章衡便偏要凑过去,嘻嘻笑着:“郁大,怎么了怎么了,哪儿臭了,你再品品?”

“滚滚滚,再过来我揍你了!”

耿灏臭脸站到旁边,伸手接过不知耿牛还是耿马递过来的巾子,浑身擦了个遍,扇着风呼了一口气,突然冷笑道:“今儿把那贼贱子当球踢得落花流水,端的痛快!”

郁潼自书卷后抬眼:“哪个贼贱子?”

耿灏脸色一沉,还没说话,章衡已经憋不住,凑过去和郁潼咬耳朵,但却没放低声音,是故意大声笑话他:“他爹续弦带来的拖油瓶,名唤邓峰,前日刚塞到丁字斋就读。咱们耿大在郑州呆了好些日子,可怜巴巴没人理会,正憋一肚子气呢,刚回来便见他这新弟弟在蹴鞠场上开开心心踢球,自然恼怒,这便叫上我,下场好生教了教他做人。”

耿灏脸彻底黑了,牙根都咬紧了:“章子厚!闭嘴!”

章衡可不怕,嘻嘻笑着,还刺激他:“你是不是指望你爹去郑州哄你归家?哈!谁知人家疼新儿子去了!”

耿灏顿时暴起,就要冲过去揪他领子,陪伴章衡读书的、两个比门板还壮实的武仆立刻挡在主子面前,耿牛耿马也喊着“祖宗啊祖宗”好歹把人拦住了。

章衡可是章贵妃最小的弟弟,正儿八经的国舅爷,那是一根指头也不敢动啊。

郁潼把书合上,劝道:“灏哥儿,你跟那外来外姓的争什么意气?你是你爹唯一的血泡子,以后他们母子哪个不也得看你脸色?何必与自家亲爹过不去,你这般伤得是你们父子的情分,他们反倒要得逞了,何苦来哉?”

耿灏臭着脸,拳头握得死紧,不说话。

章衡笑道:“还能为什么?灏哥儿小时跟绞牙饧成精似的,哭闹着不放耿相上朝,耿相为了他,还抱他上过朝呢,当年还传为美谈。如今他自然受不了他爹有新媳妇,更受不了有个新儿子。”

耿灏瞪着他:“你再多说一句,你我便割席义绝。”

“啊行行行。”章衡见玩过火了,便又岔开话头,撺掇两人逃课:“听闻沈娘子和她夫婿前些日子从洛阳回来了,这阵子沈记的文昌鸡都是沈娘子亲手做的,必须得去尝尝啊!”

郁潼没说话,又把书拾起来看,耿灏终于也来了点兴致:“哦?沈娘子回来了,她的手艺倒是值得去尝尝。”

“我不去。”郁潼自顾自捧着书读,并不理会。

两人如何能放过他?耿灏与章衡对视一眼,顿时一笑泯恩仇,给左右仆从使了个眼色,挡住了郁潼身边仆从,狞笑着把他连人带书架出了学斋:“你必须去,有你这个头名在,先生们回头才不会跟咱们老爹告状。”

三人翻墙溜出了国子监,正快乐地吹着外头自由自在的风,商量着要吃沈娘子最擅做的文昌鸡、虾饺、干炒牛河……还有那最叫人难以忘怀的“冰火酥皮乳油酥”,一路说得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谁知,三人刚走到金梁桥,却发现有个眼熟的老头坐在桥边,逢人便问有没有去丰水县的船啊?没人理会他,他便又呆呆地望着街上两只凶悍无比的狸花大猫喵喵呜呜地厮打。

三人犹疑着住了脚,耿灏还眯着眼说:“这老头眼熟得紧。”

郁潼认得,掸了掸被这俩混账东西抓皱的衣裳,淡淡道:“这是姚博士。”

章衡讶然:“他不是犯癔症停职在家养病?怎的一人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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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还没写到男主……

下章…下章……

今天特殊,提前发,以后还是每天中午见哦

[23]干蒸鸡:找到了 干蒸鸡 林闻安

姚如意跟着狗妈妈往前走,身后一窝小猫小狗也摇摇摆摆跟着跑,茫然四顾,心里又急又悔。

纵是寒风侵肌的冬日,汴京城仍是热闹的。

明儿便是冬至,街市上已很有些节庆的氛围,河沿茶馆的烟囱突突冒着白气,屋檐上挂着剪成各种吉祥纹样的彩旌。再往前走人潮愈密,不时驮炭骡车轧过黄土路,轮下碾出两道黑痕,很快被往来人畜踏作泥汤一般。

出了夹巷,气味便杂了。起初,狗妈妈湿润的鼻尖在空中嗅了嗅,很快呜噜一声,尾巴一甩,便往金梁桥奔去。但到了桥头,它再把鼻头贴地嗅来嗅去,却光在桥上来回打转,似乎也不知该往那儿去。

姚如意心里油锅一般煎熬,弯腰抚了抚狗妈妈脊背上的毛。起身后自个也在四下张望,姚爷爷定是在此处逗留过的,但怎的不见人呢?她又沿路问了几个行人和摊主,人人皆摇头,毕竟桥市上往来人太多了。

姚如意只好又蹲下来揉揉狗妈妈的头:“是闻不着味儿了吗?”

话音未落,桥洞下忽传来吱呀橹声。雕花画舫破开水面,翘角船头自桥洞的暗影里慢慢现出。狗妈妈耳朵倏地立起,猛冲到桥边,对着那船大声狂吠,还急得前爪直立,直往栏杆上扑。

姚如意忙扑到栏杆上探头。船上人听得犬吠抬头,有个眼尖的喊起来:“这不是姚小娘子么!快快快停船!停船!”

待船滑出桥洞,才看清船头立着三位锦衣郎君,周遭围着一圈青衣小厮。

她一眼便认出来,那三个华服少年中,有个生得三白眼总臭着脸的。她不是认得这个三白眼,她是认得他身后那两个左右脸长痦子的双生子仆从!

这二人实在生得太像了,他们是半晌午来的,那时她铺子前只剩几个婶娘们在说话。头一个先来买了鸡子儿,眼看他进了国子监后门,一回头,后脚又来个一模一样的买了十几串烤肠,惹得姚如意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

那两个仆从恨不能跳将起来嚷道:“姚博士正在此!他偏要坐船去岭南道桂州丰水县,任谁劝都不肯回家,我们只得雇了船在汴河上来回打转,不敢走远,已来回十余趟了!”

姚如意定睛一看,果见舷窗边露着半张苍老皱巴的方阔面庞。她松了劲,憋了半天的眼泪全流出来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手臂环抱住狗妈妈的大毛脖子呜咽出声,狗妈妈的身子立即嫌弃地扭动起来。

姚如意不管,还把眼泪抹在狗脖子上了。

真吓死她了要。

等那船靠岸,姚如意便领着狗咪们一路小跑跳上船,总算见着姚爷爷了。

不想才上船,狗妈妈便冲着姚爷爷龇牙咆哮,似要扑上去一般,惊得姚如意慌忙抱住它的大脑袋:“误会误会!我是叫你寻人,不是叫你吃人!”

狗妈妈喉咙里又凶巴巴地呜咽几声,最后才在姚如意嘴里各种各样食物的安抚下,不情不愿趴下了。

姚如意长舒一口气,终于能起身去看姚爷爷。

姚启钊正坐在船舱里的矮凳上,身上齐齐整整,头发丝儿都未乱,一双老眼浑浊,定定望着滔滔东流的河水,神情木木的。

“阿爷!”姚如意摸了摸他的胳膊,又探了探额头,幸好无恙,心下不禁有气,“你一转眼跑去哪儿了啊!”

姚启钊却将她一把搡开,满脸警惕:“你是哪个?扯我作甚?”又扭头问立在边上的耿灏,“到了么?丰水县可到了?”

“你好好的去丰水县干什么!”耿灏还没理会,姚如意顾不得礼数地打断了他,想到自己都要火上房了,好容易找到又被推一把,不由委屈地大声了些,“我刚刚都快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