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莺啼婉转,窗外蝉声长鸣,白日宣淫,等着言官的唾沫星子喷脸上么?顾春和瞪大眼睛,使劲推他,“你……”
所有的声音都被他吞了下去,温柔地不给她任何推脱的机会。
“我想你,只想你一个,这个不算贪心吧?”他的声音低柔而迷惑,带着某种渴望的沙哑,莫名令顾春和有一瞬间的恍惚,下意识就应了声,“嗯。”
熏风袭窗而过,送来几声人语,顾春和登时从迷乱中醒过神,这回说什么也不肯如他的意了。
殿外,小宫婢捧着拜帖,忍了又忍,还是耐不住问:“春燕姐姐,还不能进去吗?”
春燕不满地看她一眼,“什么事这么着急?”
“国公夫人递帖子,想进宫给娘娘请安。”小宫婢拿拜帖给她看,“七天递了三次帖子,今儿个都自己来了,轿子就在宫门口停着。”
这位夫人也真能折腾的!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田夫人毕竟是官家的姐姐,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进去通禀一声好了。
春燕默默吐槽几句,接过拜帖对小宫婢说:“那个……你等下哈,我去看看。”
隔着竹帘问了声,听到皇后娘娘让她进来,春燕方敢挑帘而入。
帝后二人一个面朝里躺在凉塌上歇息,一个坐在窗边摇扇,屋里似乎有些热,皇后娘娘的脸泛红。
听说田夫人求见,谢景明的脸马上阴沉下来。
姐姐的来意他很清楚,他一直有意削弱世家勋贵的权势,英国公也在降等袭爵的名单内,姐姐应是不服气,又不敢和他明着抬杠,就想请皇后帮忙说情。
好事被强行打断,本就憋着火,这下子谢景明更没好气了,“不见,没空!”
顾春和不由暗暗叹了声,温言劝道:“一次不见,两次不见,三次再不见,落在旁人眼里,倒像是官家要整治国公府似的。火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别让那起子小人埋汰国公府。去吧,忙你的前朝政事去,我能应付得来。”
连推带拉,好说歹说,总算送走了这位爷。
田氏也是一肚子苦水,进门匆匆行过礼,坐下就跟顾春和抱怨,“如今也不知怎么了,人人都敢踩我国公府一脚,说得好好的亲事,都要下定了,竟然反悔啦!”
顾春和听得一头雾水,“谁的亲事?”
“世子的,”田氏气呼呼说,“原定的关西转运使独女,说好了二月份下定,结果他家一会儿说府里老太太病了,姑娘要侍疾。一会儿说可能转职南下,等调令下来了再说。一而再,再而三推脱,现在可好,直接一纸书信,退婚了!”
顾春和眉头微蹙,沉默着,没有如田氏所愿继续追问,亦或安慰两句。
这可不大像顾春和的风格!
立后以来,田氏见到她的机会就很少了,顾春和不是爱热闹的人,很少召人进宫说话她在京中也确实没什么相熟的贵妇贵女。
这五个月来,田氏通过就见过她两次,一次是立后,京城有品阶的诰命们进宫请安,不过走过场。
再一次是田小满来国公府,借着田小满想探望皇后的名义,她才“有幸”和侄女一起进宫。哪知当天弟弟也在,她愣是一个字都没敢说。
今儿个好容易揪住机会了,顾春和光垂着眼睛喝茶,怎么不搭茬?表情也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莫名叫人心底发颤。
屋里很静,连廊下宫婢轻手轻脚走动的声音,都一清二楚地传入田氏的耳朵里。
田氏怔怔看着她,不由自主挺直腰背,端端正正坐好了。
顾春和终于抬眸望过来,“你是官家同母异父的姐姐,算是皇亲,英国公又是京城顶级的勋贵,为何要与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联姻?”
田氏倒吸口冷气,不是吧,这话的意思,皇后难道暗指他们有不轨之心?
这罪名国公府可承担不起!
然而不等田氏分辩,顾春和又道:“你们不愿降等袭爵,你是官家的姐姐,情分自不寻常,但不能拿这点子情分试探官家,进而挑战官家的底线。”
“我,我……”田氏被说中心事,气势更加低落,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顾春和道:“我想关西转运使正是察觉到官家不悦,才找借口退这门亲,这没什么好抱怨的。”
田氏赔着笑脸,“亲事不成就不成吧,怎么说国公府也拥立有功,不说加官进爵封赏,倒被撸了,我这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英国公是一等公的爵位,就算降等袭爵,至少三代之内也是衣食无忧的富贵人家。官家对你们两房,已是仁至义尽了。”
顾春和重重咬了下“两房”二字。
国公府二夫人吕氏,她娘家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党,连带着二房两口子也或多或少为废太子效力。一般来说,新君继位,这样的人家都是清算的对象。
当初田氏也想看吕氏笑话来着,结果吕氏根本没受牵连,二夫人当然也坐得稳稳的,她儿子还考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
反观自己儿子,连个举人还没捞着呢。
差点没把田氏气吐血。
现今皇后这样一说,田氏好像明白点什么了,“娘娘是说……我家老夫人,或者国公爷,甘愿降等袭爵,好免去二房的罪责?”
顾春和笑笑,“国公府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吕夫人也生了个好儿子。”
听了最后一句话,田氏猛地醒悟过来,二房长子蔡悦,和吕家一直不大亲近,难道他早早投靠了弟弟?
再问,顾春和却不肯多说一句,浅浅笑着,端起了茶盏。
田氏只好告辞,心里已把老夫人和国公爷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暗恨自己儿子不省心。
她隐隐有种预感,降等袭爵只是开始,凭弟弟那脾气,说不定哪天就把爵位收回去了。儿子一没才学,二没圣眷,又狠狠得罪了皇后,还不定吃多少苦头。
可一点法子也没有,当初没修下那善,现在也享不了那福。
端午将至,夏阳逐渐热烈起来,宫里拆换帐幔床褥,晾晒席子书籍,还得做香囊包粽子,春燕是忙得脚不沾地,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热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萱草也真是的,越忙越找不着她,娘娘您得空也说说她,别光顾着许远,她身上还担着女官的官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