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春如意的语气,似乎这次好长时间他不会过来了。
他临走前往张锐房门上挂了一个小铃铛,说最近不太平,这个铃铛有他的法术,可以保护张锐,还重复了好几次叫张锐千万别取下来。
张锐皱起眉,心里有点怪怪的,这种感觉从春如意清醒后就一直有,在这个时候越发明显起来。他忍了一会,没忍住,问春如意:“你为什么突然这样?”
春如意模样有些不解,对张锐勾勾手,张锐凑近了过去,他摸上张锐的脖子,问:“怎么了?”
张锐犹豫了一会,摇头说没什么。
春如意也没再说什么。
张锐看着春如意继续检查屋子,他觉得春如意真像个疯子,怎么突然又关心起他的死活来了。
他一直在找机会想问一问春如意沈师兄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找他。直到春如意要走了,他掂量了好久才终于问出了口。
?????
春如意原本还在笑,听他问完表情一下就变了。
“谁知道呢?”他说,“九渊出了裂痕,也许去忙着补救去了,你还记挂他,可他哪里有心思来管你。阿锐听话些,别做惹人生气的事情。”
春如意还是笑着的,但笑容透着一股冷意,张锐没再说话。
春如意走后,张锐的日子又安逸了下来。张锐后来才发现伴鱼镇有一条很长的地下集市。据说那是以前魔族修建的,后来魔族没落,人修占据了这里,这里便改成了地下集市,专门用来交易一些珍贵稀有的物品。
地下集市比地上的集市更受欢迎,但入口比较隐蔽,很多商铺入场都需要有邀请函,常人去逛上一圈,能进得去的地方少之又少。张锐去地下集市逛过几次,有一次在地下集市闲逛的时候,张锐突然发现一家钱庄在招账房伙计,张锐盯着钱庄贴的告布看了一眼,走进了钱庄,然后稀里糊涂就成为了那家账房的伙计。
他也不是钱不够用。只是春如意的钱他用着总觉得别扭。
张锐蜷缩在厚厚的棉衣里,脚步在积雪中发出微弱的咯吱声,他冻得整个脸都是红的。
冬天天黑得快,这个时候已经暗下去了,张锐刚从账房打工回来,脑海中还在盘算着白天没来得及结清的几笔账款。这样冷的天,他来来回回往外跑,其实没有挣到多少钱,是在图一个心理安慰。
他加快了脚步,想尽快回到家中,烤一烤火盆,烧壶热茶,驱散一身的寒气。当张锐快要走到自家门前的河边时,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河岸边白雪皑皑的湖面上,有一滩显眼的血泊,风雪大,但红色在白茫茫的雪中太明显,一眼就能看见那两个躺在雪里蜷缩着的身体。
张锐心里骤然一紧。
张锐知道好奇心害死猫这个历来被人提起的告诫,小说电视里边,每次出现这种身受重伤的人,一旦救起了,就是要被卷入腥风血雨的。
好日子没过几天。张锐还没有做好准备再次卷入动荡中。
张锐其实什么都懂,但真的遇到了,他没法坐视不管。
所以张锐只在原地停留了一会,然后就屏住呼吸,朝前走近了几步。
走到近前,张锐终于看清了,躺在血泊里的竟然是双生子。
那两个小孩漂亮的金发浸满了地上的血,凌乱地散落在他们苍白的面孔上。他们蜷缩在一起,胸口各有一个深深的窟窿,仿佛是被什么利器击穿,森森可见白骨,殷红的血在两人身体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红冰。
张锐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知道双生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双生子暴虐残忍,虽然是个小孩,但并非是什么善类,谁能让他们两个受这样重的伤?
张锐以为自己离开了群英山,就再也不会遇到群英山里的那些人,可有些事情竟然就是这样巧,如果是在一本专门写倒霉蛋故事的小说里,张锐可能都该是主角,否则凭什么什么样的麻烦都要找到他身上来。两个身受重伤的小杀种,就躺在了离他家不远的地方,多么诡异的巧合,简直就像是刻意的安排。
张锐皱起眉低头看了看躺在雪地里的孩子,双生子的身体覆盖上了一层很厚的雪,但那层很厚的雪是红色的,血水浸透了白雪,双生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就像死了一样。
张锐轻轻踢了一脚,双生子没有反应,他蹲下去检查,才发现双生子是活着的。
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善良的农夫在雪地里捡到一条冻僵的蛇,放在了自己的怀里温暖蛇,蛇在农夫的怀里苏醒,咬了农夫一口,农夫因为自己愚蠢的善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此时此刻,雪地上的两个可怜的孩子,多么像冰天雪地里被冻僵的毒蛇,而张锐。
张锐是个老好人。
他是那个可怜又老实的善良农夫。
云楼不止一次骂过张锐。可怜双生子干什么?妖就是妖,本性凶残、不知感恩,你可怜他,只会被他反咬一口。张锐那时候被骂得瑟缩脖子,傻傻的一副模样,因为不想争辩,云楼说什么他都附和着点头。
但张锐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他对双生子有怜悯,他觉得这两个孩子其实也很可怜,只是因为是妖就要受到这样的欺负,又没被好好教导过,长大不正常不是很正常吗?
明明自己是这个世界里最弱小的存在,却还是情感泛滥,不管对着谁都容易心软。张锐确实是傻。
他此刻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双生子在他家门前死去。
听说双生子是被师傅在雪地的荆棘地捡到,那时候,死去的母亲躺在他们身旁,求生的本能促使还是婴儿的双生子大声哭喊,现在,也是一个冬日,他们命悬一线,却出现在了他家的河边。
他们或许就是不该死在冬日。
这样想着,张锐蹲下身,伸手,避开伤口,小心翼翼地抱起了两个孩子。
张锐虽然看上去干瘦,力气倒也不差,但同时抱两个沾满冰雪的孩子,有些吃力,于是只好分两次把人抱进了屋。
进屋后,张锐将他们放在床上。张锐的手指冻得有些僵硬,但仍然很耐心地帮两个孩子脱掉结冰的衣物,换上干净的棉被。
双生子胸口的伤口太严重,衣服结冰冻在伤口处,脱下去再怎么小心也不可避免会扯到伤口的皮肉。该是痛极了的,可在他的动作中,双生子始终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
要不是张锐能感受到他们的脉搏,他会以为这两个孩子已经死去了。
张锐看了他们一会,突然去翻箱子,找出了春如意给自己的丹药,没怎么犹豫,一人喂了一颗。
这药挺好用的,他喂春如意吃了一颗,春如意没死还立马恢复了神智,那大概就不是什么毒药,春如意没骗他,这药是真的能救命。
救命的东西,就这么直接给了出去,张锐也并不心疼。他不是太在乎物质的人,再加上有时候脑子木讷,身上又有些愚蠢的善良,所以总是因为心软而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