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里皱起眉头,眼神里透出一丝不耐烦:“要我说几次!怎么可能是一样呢?你是外地人,祖祖辈辈没有为我们镇子做什么贡献,却要被我们庇护,黑户又是开店子的,收费自然收的多,等几年,你落了这里的户头,钱就差不多了。”
“你这不知根不知底的,伴鱼镇收留你就不错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仇家会来寻仇,不交钱就滚出去!别给伴鱼镇惹事!”
“大哥和他说这么多干什么!交钱就是了!啰哩巴嗦什么!他又不差钱!”
外来户多交钱这种说辞,其实一开始张锐是接受的,可是那时候张锐作为外来户,只需要多交一点点的钱,现在,却已经涨到离谱的五倍了。
张锐觉得他们实在欺负人,说什么都不肯再交。
他确实已经不剩多少钱了,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大抵是没想到张锐会拒绝,收钱的人眉头一皱,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没钱?你怎么会没钱,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这才哪到哪,你跟我耍花样?”
张锐早知道这些人是觊觎自己的钱财。他刚来的时候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让自己身边的钱被这些人看见了,他们也因此而生出恶念。这时候他说没钱,哪怕他说的是真的,也没有人会信。
“不愿意交也可以,那你就离开伴鱼镇!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只是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来的这一群人,其实一开始对张锐态度还算客气,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对张锐的态度越发不耐烦起来。
有人一脚踹翻了面馆的桌子,桌椅瞬间散落一地。他怒气冲冲地吼道:“别跟他废话了,这种人和他好好说话他听不明白的!”话音未落,其他人也跟着一阵砸摔,片刻间,面馆已然是一片狼藉。
张锐眼看着店里的物品被摧毁,他想要阻止,往前拦了一下,被人一把推开,腰撞在了桌角,疼得厉害。
“别砸了,别砸了,我给。”张锐一只手捂着腰,有些艰难地喘着气开口,妥协了一样,声音微弱而无力。
领头人打了个响指,示意手下停手:“早这样不就好了?想跟我讨价还价?你们有钱人还这么小气!”他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张锐,脸上的不屑愈发明显。
张锐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钱袋,是殷明给他的那个,之前他想留着自己用,但因为被说贵重,他就特意收起来了,还好没和殷明给的珠宝放在一起,所以才没被春如意发现拿走。张锐将钱袋里的一些积蓄递给那人,那人视线落在张锐的钱袋子上,停留了片刻,随手接过银子,数了数,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这就对了嘛,省得大家麻烦。”他随意地将银子塞进口袋,转身带着手下离开了店铺。
店里一片狼藉,碎裂的碗和散乱的菜堆满一地,张锐默默地站在原地,沉默着看了很久,然后才慢慢弯下腰来开始收拾。
当天晚上春如意就来了。他见店子东西砸坏不少,也不问什么,只点燃了自己的烟杆子,眯起眼睛吸一口,看张锐,说:“阿锐又受气了?”
他语气里带着笑意:“怎么在群英山受欺负,在这里也受欺负呢?”
张锐正在折菜,准备做明天的酱料,听见了表情也没变,动作不停,只说:“以后落户了就好了。”
“哈哈……”春如意轻蔑地笑出来。
确实挺好笑的。张锐自己听着自己说的话都觉得很无力。可要再走?走到哪里去呢?走到别的地方就不是这样了吗?春如意就找不到他了吗?张锐没说话,继续折菜。
春如意说,店子开不下去就算了,一碗面赚的那点钱,还不如阿锐好好伺候我。
春如意那段时间对张锐血的需求很大,每次来张锐这里,都像一只饿得饥肠辘辘的吸血鬼,抓着张锐猛咬,但自从张锐说自己贫血晕倒过一次后,春如意好久没有取过张锐的血了。但他开始抽他的烟杆子,烟雾缭绕,春如意俊美的脸没在烟里,他对着张锐在笑。
“你这是自找苦吃,那赔钱的铺子,开着能干什么?”
铺子确实在赔钱。开店还得多交例钱,那些钱够张锐省吃俭用过活好一阵子了。其实听春如意的话把铺子关了也是一个办法,他还不用这样辛苦。
但一向节俭的张锐偏偏在这时候固执。
他想着,钱都被迫交了,要是这时候不做,不是那钱就白费了吗?再说,这时候生意不好,可能是下雨呢,谁知道以后呢,也许过几天生意又好了呢。之前生意不是都很好吗?
其实张锐也明白他的想法有些自欺欺人。他是软弱惯了的人,这时候却偏偏要由着自己胡来。他守着这赔钱的铺子,就像坠入黑暗的人固执地守着自己手里破败的光。
说到底,蛮可怜的。
春如意吐了口烟,又说:“你总是被别人欺负,怎么就不会反抗呢?要是实在不行,我帮你杀了他们?”
张锐猛地抬头,一脸惊恐地看着春如意:“你不能这么做!”
“你们修士不是应该保护大家吗?怎么能这样轻易动杀念!”张锐确实想不通。群英山里的修士个个是天之骄子,捉妖除魔该是为了守护一方太平。像春如意这样的人?坏透了的,为什么没有被受罚,被逐出师门?他们都看不见春如意有多坏吗?
春如意垂眸笑着,他看张锐的眼神有点怜悯:“真蠢。”
张锐还在那边不停重复,说春如意不能随便杀人。春如意笑嘻嘻的,摆着手说知道了。
那天晚上春如意执意要和张锐睡在一起,他抱着张锐,问,阿锐好些没有,我快要渴死了。
张锐立马起身要去倒水给春如意喝,春如意却抱住张锐,轻嗅他的脖子。
张锐浑身发麻。
他战战兢兢地说:“我没好,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春如意抱着张锐嗅了好久,“怎么就会死呢?只是一点点的血而已啊?药没吃吗?”
张锐说:“吃了的,但是我还是不舒服。”
他们隔的很近,张锐闻见春如意身上那股奇异的香味更浓了。
春如意皱起眉,挺不满的模样。但他却真的没有对着张锐的脖子咬下去。
他抱着张锐睡,一只手摸着张锐颈部的脉搏,感受着张锐的生命在他手心跳动着。
张锐被摸的不舒服,身上寒毛竖起,又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听见春如意的呼吸声慢慢平缓,才终于小心翼翼扭头去看春如意。
春如意竟然真的就这样摸着他的脖子睡着了。
春如意睡着后很安静,他的皮肤白皙,右边脸颊上的痣在微弱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惑人,他侧身躺在床上,手掌整个覆盖在张锐的脖子上。
春如意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似乎是虚弱了一些,终日红艳的唇失了血色,皮肤也白得有些过分了。
张锐不明白春如意为什么能在他身边睡得着,他和春如意,严格说起来的话,可能算是仇人一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