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是梅子?”焦二反问姚娘子,不等她回答,先行说了,“你不知道,大哥头一个姑娘就叫梅子,你进门前一年梅子得病死了,平日里大家都避讳着没提,梅子死后才有的梅花,施哥儿和梅香叁姐弟,梅花姐妹俩名字也都随着梅子的来取的。”
“所以那天平儿说的梅子姐姐并非是胡说,而是那时候就被迷了,所以施哥儿也不认识那个小姑娘,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梅子已经死了,他没有见过这个姐姐。”
净姝总算是将事情都想通了,可现在还有个问题,为何梅子会这么恨平儿,恨到要索他的命?
思及此,净姝让人将焦大和其妻子薛氏请了进来。
将事情与他们一说,焦大当即骂了出来,“那死丫头,死了竟还不安生,竟还敢来索弟弟的性命!”
薛氏则是说着不可能,她不信自家女儿成了恶鬼,辩解着说不会。
夫妻俩的态度截然相反,那焦大听妻子与他唱反调,当即就更怒了,扬手就打了妻子一巴掌。
清脆一声响,将净姝都吓着了,她没想到薛氏不过两句反对的话就让焦大这么暴怒,竟不顾她还在旁看着就敢动手,还下手这么狠。
焦二赶紧拦住哥哥,“大哥,有话好好说,表小姐还在呢。”
焦大下意识看了看净姝,按下了心中的火气,收了拳头,但还是对薛氏狠狠说了一句:“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净姝微微垂眼,没说什么,心里明白,他这个“回家狠狠收拾”和平常司南对她说的“狠狠收拾”肯定是不一样的收拾。
由此可见这薛氏平日里没少挨这焦大的打,这两兄弟对妻子的态度还真是截然相反。
别人家的事情,净姝也不好多做说辞,只能专注梅子的事情。
这回薛氏不敢轻易插话了,只听焦大说。
“那死丫头已经死了许多年了,平日里大家也不提她,所以施哥儿他们都不知晓还有这么个姐姐存在,我们一点儿都不清楚她为何会突然对平儿下死手。”
“说说梅子死时的事吧。”净姝点点头,却是对薛氏问。
薛氏被焦大打怕了,先行看向焦大,得了他的点头,才回答起来。
“我原是汪府的丫鬟,嫁给焦大的时候,一家人还都住在汪府,成亲不多久我就怀孕了,因孕期喜欢吃酸梅子,便给女儿叫做了梅子,梅子长到五岁的时候,一天晚上突然发起了高烧,我让焦大去求求四奶奶,请个大夫来,焦大觉得没多大的事,睡一觉就好了,公爹公婆也觉得没事,不打紧,然后……”
薛氏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方才挨打没哭,现在说起女儿来却是泣不成声,好一会儿才稳住情绪,继续说。
“因她死时未满七岁,我按着规矩将她葬在了娘娘庙附近,只想着有娘娘的庇佑给她找个好人家投胎,不曾想她竟成了厉鬼回来索命。”被焦大一巴掌,薛氏终是认同了大家的索命说辞。
看着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薛氏,净姝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同样是发热,梅子只能自己熬着,平儿却是能找叁四个大夫来看,也难怪旗嬷嬷那么着急来请她帮忙看,是怕平儿和当年梅子一样发热病亡吧?
等等,这究竟是梅子的前车之鉴让他们格外重视平儿的发热,还是重男轻女呢?
净姝看了看面前两对夫妻,问他们:“平儿和施哥儿为什么会被旗嬷嬷和焦管事带在身边?”
“最初是因阿姚生产过后身子弱,照顾不了平儿,爹娘便一直将平儿带在身边,后来哥哥嫂嫂觉得爹娘不能厚此薄彼,便把施哥儿也送来了。”
“同样是孙子,当然不能厚此薄彼。”一听焦二这话,焦大赶紧解释了一句。
“那孙女呢?”净姝下意识反问,心里已经清楚,这家人就是重男轻女。
生而为人就是原罪
净姝没有听他们回答,看了眼焦大,又继续对薛氏说:“你跟我来。”
在场人不明白净姝单独叫走薛氏干嘛,却是并不敢阻拦,只能目送着她们离开。
待出门,六礼赶紧迎了上来,说道:“小姐,姑爷出去溜达了,不在府里,差了人去找,怕是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他出门没交代一声去哪?”
六礼摇摇头。
这倒是不巧了,难道说这小孩儿小命就此到头了?
净姝想了想,“让人去善堂请何先生来。”
她就不信了,旗嬷嬷今儿既能恰好求到她头上,那小娃儿必定是命不该绝的。
“回小姐,奴婢已经已经差人去请了。”六礼说着,手中呈上一物,便是司南留给她防身的玉佩。
“你倒是机灵。”净姝接过玉佩,另又吩咐:“去打盆凉水来。”
说罢,将薛氏带去了另一间房里。
“现下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你不必顾忌焦大,有什么不妨直说,可还有什么线索?”净姝一边说着,一边拧了块帕子,递给她敷被打得肿起的脸颊。
薛氏有些受宠若惊,瞧着净姝,眼泪唰的又流了下来。
薛氏一边哭一边摇头,稍有些失控,“表小姐,梅子……梅子这么久还没有投胎转世,或许,或许是因为我……”
“你别急,慢慢说。”净姝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想了想,伸手抱住了她,轻拍着她的背,就像以往娘亲哄她时那样抱着拍。
薛氏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重新说起了往事。
都说酸儿辣女,她怀孕时因爱吃酸梅子,大家便都说这一胎是儿子,大夫也说绝大可能是男胎,谁成想生下来却是个女儿。
女儿便女儿吧,总归都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不论儿子女儿都是宝,只是她这么想,焦家人却不这么想。
梅子出生公爹公婆从产婆嘴里听得是个女儿,便看都未曾进来看过一眼就离开了,焦大也是,连名字都不给取,梅子,梅花,梅香,叁个姑娘的名字都是她自己取的。
梅子出生之后,她头一次带娃娃没甚经验,忙活的手忙脚乱,他们也都不说要帮把手,反而是刚出月子就给她端来了什么生儿子的汤药,催促着她调理身体,赶紧再怀一个。
她没有办法,喝着那药只好早早停了母乳。
只想着尽快怀上,却不料事与愿违,一直五六年,她肚子里都没再传出个消息来,因此,那些年里,她和梅子没少受焦家人的冷眼,焦大更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哪怕年幼的梅子,也没少挨他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