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这才微微转过头来,道:“假使我原本的样子不好看,你还?想看吗?”
谢怜道:“是?吗?可?我总觉得?你原本的样子也一定不会太难看的。”
花城半真半假地道:“那可?不一定。万一我青面獠牙五官错乱,丑如罗刹恶如夜叉,你待怎地?”
听他这么说,谢怜先还?觉得?有点趣味:原来身?为鬼界一方霸主、诸天仙神都闻之?色变的混世魔王,也会在意自己本相的脸好不好看吗?但往深里想想,他就不觉得?有趣了。
依稀记得?,在花城那五花八门的出身?传说里,有什么“从小是?个畸形儿”之?类的传言。若真如此,他为人时一定曾为此而?受歧视。或许是?因此才对自己的本相格外敏感。于是?,谢怜斟酌了一下,用最诚挚的语气道:“其实,对一个男人而?言,相貌根本就不重要……”
花城道:“是?吗?可?是?我觉得?很重要。”
谢怜搜肠刮肚想话来安慰他,道:“真的不重要。如果有人用你的相貌攻击你,只能说明他找不到别的方面来攻击你了。对,很有可?能他嫉妒你。这个只能更加证明你的优秀。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根本不在意外表,比如我,我就从来不会!而?且你看,我们都这样了……”
花城道:“嗯?这样是?哪样?”
谢怜毫无防备地道:“……我们这样,也算是?交了个朋友吧?既然是?朋友,当然要坦诚相对了。你放心,只要是?你真正的样子,我一定都……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心话。”
说到最后几句,谢怜感觉身?边那少年的身?体好像微微颤抖了起来。本来他还?愣了一下,心想:“我说的当真有这么好,把他都感动得?哭了?”但也不好意思转头去看到底怎么回事,谁知,过了一会儿,从旁边传来了极低的笑声,是?漏出来的。谢怜就觉得?很郁闷了,把手放到他肩膀上推了一下:“你做什么笑成这样?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花城瞬间?止住了颤抖,转过身?来,道:“没有。你说的很对,很有道理。”
谢怜更郁闷了:“你好没诚意……”
花城却道:“我发誓,上天入地你再找不到一个比我更有诚意的了。”
谢怜不想讲了,翻了个身?,背对着?花城:“算了,睡觉。好好睡觉,不要说话。”
花城那边又轻笑了一阵,道:“下次吧。”
虽然已经决定要睡了,但花城一开口?,谢怜还?是?忍不住又接话了:“什么下次?”
花城低声道:“下次再见?之?时,我会用我原本的模样来见?你的。”
谢怜本该再问一问,但一晚下来,止不住的困意上涌,他实在是?撑不住了,于是?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一觉醒来,身?旁已是?空荡荡的了。
谢怜跌跌撞撞爬起来,茫然地在菩荠观里走?了一圈。打开门,门外也没见?人影。
不过,落叶已经被扫成了一堆,一旁立着?一只小陶罐。谢怜出去把那陶罐抱了进来,放在供桌上。正在此时,他忽然发现,一贯空荡荡的胸口?似乎多出了什么东西。
谢怜举手一摸,发现在咒枷之?下,竟是?多出了一条极细的链子,佩得?松松的。
谢怜一下子便把它从脖子上取了下来。原来是?一条银链子,因为又细又轻,他完全没发觉身?上多了个东西。而?银链之?下,吊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指环。
谢怜拿在手里琢磨起来:“这是?什么?”
仙乐国?喜爱黄金珠宝等美丽珍贵之?物,追捧成风,谢怜从小就常把各色宝石当成弹珠子打着?玩儿,见?惯了宝贝,瞧这枚指环,倒像是?金刚石打磨而?成的。
可?这指环形状优美,技艺再精绝的能工巧匠怕是?也打磨不出这般浑然天成的漂亮,比他见?过的所有金刚石都要晶莹剔透、璀璨明亮,使人见?之?着?迷,倒也说不准是?什么了。
但反正肯定是?十?分?贵重的事物。只能是?花城离去之?前所赠的信物了。
谢怜有些意外,决意收好,下次见?面再问那少年是?什么意思。这小破道观没有藏宝之?处,想想最稳妥的还?是?贴身?而?藏,他又把这条细银链子戴上了。
跑了两趟,回来后,谢怜在菩荠观里躺了好几天的尸,全靠热情过头的村民捧着?一些吃不完的馒头粥点过来施舍,不对,上供。如此几日,一天,灵文忽然通知他赶紧回仙京。
谢怜道:“怎么了?听你语气,大事不妙?”
灵文道:“是?的。你快来神武殿吧。”
听到神武殿,谢怜一怔,马上知道,君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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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他第三次飞升后,还?一直没有见?过君吾。
身?为仙京之?主,三界第一武神,君吾整年整月里不是?在镇山海便是?在出巡,不然就是?在闭关。这一趟好不容易回来,是?非走?不可?了,于是?谢怜没歇几天,又回去报到了。
仙京的主干道是?神武大街。虽然人间?也为纪念君吾修建过无数条神武大街,但人间?的许多事物都只是?对天界事物的模仿和投影,因此只有天上仙京的这一条,才是?真正的神武大街。
沿着?这条宽阔的大街,谢怜朝神武殿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行色匆匆的神侍,没有一个敢搭理他。
当然,以往谢怜也没什么人搭理,只是?那时候的“没人搭理”指的是?各位不会上来和他嘘寒问暖,但点个头打个招呼的礼貌还?是?有的。现在纯粹是?当没他这个人了,在他前面的就走?快,在他后面的就走?慢,只恨不能离得?丈八尺远。
谢怜不以为意,毕竟他刚刚才把一位炙手可?热的新贵给扯了下去,不避他才是?奇怪。
这时,忽听有人在他身?后喊:“太子殿下!”
谢怜一奇,心想这时还?敢喊他,勇气可?嘉。可?回头一看,叫太子殿下的那名小神侍却是?匆匆越过了他,向前方另一人奔去,边奔边道:“太子殿下!您去神武殿议事怎么能把腰牌也忘了!”
谢怜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了,这一声“太子殿下”,并?不是?在叫他。上天庭里原本就有好几位太子殿下,叫混了也不是?什么奇事。可?当他一眼扫过去,扫到前方那另一位太子殿下身?上时,却又愣住了。
那青年一身?戎装,英挺至极,但他这身?戎装在身?,穿出的却并?非沙场将士的杀伐之?气,而?是?一派明亮开阔的王族贵气。近看不过十?八九岁,剑眉星目,面带笑容,这笑容跟上天庭其他神官的笑容都不同,乃是?一种毫无心机的开怀笑意,使得?他那张分?明很英俊的面庞带上了一种稚气。如果换刻薄一点的神官来评价,比如慕情,大概就会说这是?一股傻气。
谢怜驻足盯着?前方看。前方两人觉察,也回头看他。那小神侍一见?是?他立即变了脸色。谢怜浅浅一点头,对那青年微笑道:“你好啊,太子殿下。”
那位太子殿下明显是?个平日不关心事的,不识他的脸,见?有人招呼立即笑得?灿烂烂的,回道:“你好!”
小神侍悄悄推了一把他,那位殿下却是?毫无自觉,奇怪道:“你做什么推我?”
谢怜“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那小神侍推得?更猛了,催促道:“您要迟到了,殿下走?吧!”他也只好疑惑地往前走?去了。谢怜摇了摇头,正觉得?自己方才有点失礼,这时街头迎面轧轧走?来一列手持长戟的士兵。
这列卫兵似乎正在巡逻,阵列整齐,步伐一致,仪容威严,不可?侵犯,正是?仙京之?主神武大帝坐下的护卫,神武卫。然而?,他们周身?覆盖着?一层古意盎然的铜绿竟不是?真人,而?是?青铜铸成的士兵。
谢怜主动侧身?给它们让路,靠边站时还?在想,上次见?它们还?没这么绿,怕是?过了几百年锈得?更厉害了,居然还?在用。谁知青铜卫兵的首领看到了他,眼中突然绿光暴涨。“铛铛”两声,长戟尾敲了敲地面,谢怜就被团团包围住了。
他无辜地道:“何事拦我?”